猎户小屋的木窗糊着破旧的油纸，被夜风掀起边角，漏进的月光在地面拼出细碎的银纹。蓝栤司蹲在灶膛边，用烧黑的木炭在青石地上画着地图，指尖划过炭灰时，特意在“黑风林”与“青云宗”之间画了个圈，圈里写着“仙门旧地”西个字——那是当年围剿柯孜陌的祭坛所在地，也是第三片魂魄碎片的指向之处。
“你看这里。” 蓝栤司指着地图上的圈，抬头看向坐在墙角的柯孜陌。后者正指尖抵着噬魂盏，盏身泛着极淡的蓝光，与他心口的魂魄碎片产生共鸣，“从赵峰的供词和杂货铺的情报来看，玄真长老布下的锁魂阵，正好卡在仙门旧地的祭坛周围。而你的魂魄碎片感应越来越强，说明第三片碎片大概率就在祭坛附近——说不定，就在当年负责看守祭坛的人手里。”
柯孜陌抬眼，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将眼底的空洞衬得愈发明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噬魂盏的蓝光正朝着地图上“仙门旧地”的方向牵引，心口的碎片也跟着发烫，一段模糊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上来——
暗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祭坛，玄真长老举着桃木剑，剑尖指着他的胸口，周围站满了仙门弟子，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恐惧。狐影莲穿着红衣，挡在他身前，九条尾巴展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回头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孜陌，快走！” 可他被锁链捆着，根本动不了，只能看着玄真长老的剑刺向狐影莲的尾巴，金色的剑光与红色的狐火碰撞，炸开漫天火星。
这段记忆来得突然，消散得也快，只留下心口一阵尖锐的滞涩。柯孜陌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指尖触到的衣襟下，蓝栤司之前贴的镇煞符还带着余温——那是蓝栤司在山林里找到的草药碾碎混合朱砂画的，虽不如玄铁符强效，却能暂时压制他体内躁动的煞气，避免波及无辜。
“又想起什么了？” 蓝栤司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木炭走过去。他蹲在柯孜陌面前，伸手想探他的脉搏，却在半空顿了顿——之前几次触碰，柯孜陌虽未躲开，却总会绷紧身体，他不想吓到这个连“痛”都快忘了的人。
柯孜陌摇摇头，指尖离开噬魂盏，蓝光瞬间黯淡：“祭坛……有火，还有狐影莲的尾巴。” 他说得断断续续，像是在拼凑破碎的瓷片，“玄真长老的剑，刺中了她的尾巴。”
蓝栤司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狐影莲沉睡的洞穴里，那只白狐只有一条尾巴，其余八条都化作了保护柯孜陌魂魄的力量——看来，狐影莲的尾巴并非全是燃烧献祭，还有一部分是当年为了保护柯孜陌，被玄真长老所伤。这让他更加确定，仙门旧地藏着当年事件的关键线索，也藏着柯孜陌和狐影莲之间未说尽的过往。
“我们必须去仙门旧地。” 蓝栤司的语气变得坚定，“不仅是为了第三片碎片，更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真相——玄真长老为什么要在祭坛布锁魂阵？柯家的事和他到底有多少牵扯？还有狐影莲的尾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答案，或许都在那里。”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地图上的“仙门旧地”。他能感觉到，那里不仅有他需要的魂魄碎片，还有他前世的痛苦、背叛和未完成的执念。哪怕前路布满杀机，哪怕玄真长老和柯桥可能己经在那里设下埋伏，他也必须去——不为复仇，只为弄明白自己是谁，弄明白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到底拼凑出怎样的过往。
“天煞孤星的体质……” 蓝栤司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静心草”和“镇魂花”，都是压制煞气的灵草，“我把灵草磨成了粉，缝在香囊里，你带在身上，能稍微削弱煞气对周围人的影响。仙门旧地附近有个村落，我们可能需要从村民那里打听守墓人的消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因为煞气误伤旁人。”
他将香囊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柯孜陌的手。后者的指尖冰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收回，只是微微顿了顿，才接过香囊，系在腰间。这细微的举动让蓝栤司心头一动——从雪夜捡到柯孜陌至今，这个冷漠疏离的人，终于开始慢慢接受他的靠近，哪怕只是一个香囊的触碰。
“守墓人？” 柯孜陌突然问，声音打破了小屋的寂静。他想起蓝栤司刚才提到的“看守祭坛的人”，隐约觉得这个身份不简单。
“对，守墓人。” 蓝栤司重新蹲回地图前，用木炭在“仙门旧地”旁画了个小房子，“当年围剿后，仙门在祭坛附近建了座墓园，埋葬那些‘牺牲’的弟子，按规矩会派一个守墓人长期驻守。赵峰提过，守墓人是个独居的老人，己经在那里守了十几年——从时间上看，他很可能是当年事件的旁观者，甚至可能藏着你的魂魄碎片。”
他顿了顿，指尖在木炭上敲了敲：“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玄真长老既然在那里布了锁魂阵，肯定会派人盯着守墓人，防止有人靠近祭坛。我们去了之后，得先隐藏身份，摸清守墓人的底细，再找机会拿到碎片，绝不能打草惊蛇。”
柯孜陌点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青云宗”。那里离仙门旧地只有百里路程，柯桥作为青云宗的执法堂副堂主，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说不定己经带着弟子往那边赶了。他想起柯桥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想起赵峰说的“柯师兄要亲手杀了你”，心口的碎片又开始发烫——这一次，不是因为记忆，而是因为一种模糊的“对峙”预感。
“柯桥会来。” 柯孜陌突然说，语气肯定。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柯桥之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这条线因血脉相连，却被仇恨和算计缠绕，最终会在仙门旧地交汇，迎来一场无法避免的对峙。
蓝栤司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他来也好。正好可以问问他，当年柯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玄真长老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炭灰，“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趁着夜色赶路，争取在玄真长老和柯桥之前到达仙门旧地，找到守墓人。”
夜色渐深，小屋外的山林传来猫头鹰的啼叫，声音尖锐，像是在警示危险。蓝栤司吹灭油灯，小屋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油纸窗的破洞漏进来，照亮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没有多余的话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他们不再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而是有着共同目标的同伴，要一起踏入那片充满未知和杀机的仙门旧地，去寻找被掩埋的真相。
次日天未亮，两人就收拾好行李，离开了猎户小屋。晨雾笼罩着山林，能见度不足三尺，蓝栤司走在前面，手里拿着罗盘，时不时回头确认柯孜陌是否跟上。柯孜陌跟在后面，腰间的香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灵草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极淡的煞气，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晨雾渐渐散去，前方隐约出现一条蜿蜒的小路，路的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那里就是仙门旧地的方向。蓝栤司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柯孜陌，嘴角勾起一抹少见的认真：“前面就是青云宗的势力范围了，危险随时可能出现，你要跟紧我，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柯孜陌点点头，目光越过蓝栤司的肩膀，看向远方的山脉。阳光刚好从山巅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山峰上，却照不进山脉深处的阴影——那里藏着祭坛、墓园、守墓人，藏着他的魂魄碎片和前世的真相，也藏着玄真长老的阴谋、柯桥的恨意，以及无数未知的杀机。
“走吧。” 柯孜陌率先迈出脚步，朝着山脉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依旧冷漠，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从雪夜被蓝栤司捡到，到寻找第一片、第二片魂魄碎片，再到如今明确目标前往仙门旧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漂泊，而是有了值得去追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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