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城墙在晨雾中露出轮廓，墙头上刻着的“青云镇”三个大字被香火熏得发黑，字旁还雕着青云宗的云纹标识——那是仙门势力范围的象征，也是柯孜陌与蓝栤司踏入危险地带的第一道界碑。
“把这个戴上。” 蓝栤司从布包里掏出一顶竹笠，笠檐宽大，能遮住大半张脸，又递过一件灰布长衫，“换了衣服，别让人看到你身上的煞气。这镇子是青云宗的边境据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卖菜的老太太都知道‘仙门规矩’，咱们得低调点。”
柯孜陌接过竹笠和长衫，指尖触到布料时，能感觉到上面缝着细密的灵纹——那是蓝栤司昨晚连夜用朱砂画的“隐气纹”，能进一步压制他体内的煞气，避免被仙门弟子的“探灵术”察觉。他沉默地换上长衫，戴上竹笠，宽大的笠檐遮住了他过于惹眼的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瞬间从“气质诡异的怪人”变成了“不起眼的随行侍从”。
蓝栤司自己则换了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道袍袖口缝着一块褪色的“云游道士”令牌——那是他从一个退休的老道士手里“借”来的，令牌上的字迹模糊，刚好用来伪装成云游西方、懂些杂学的闲散道士。他还特意在腰间挂了个布囊，里面装着几卷破旧的典籍和一些测算卦象的工具，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依旧透着离经叛道的气息。
两人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两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弟子拦住。弟子们腰间别着长剑，手里拿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探魔镜”，能照出体内煞气过重的人。
“站住！干什么的？” 左边的弟子抬眼扫过蓝栤司，目光在他的道袍和令牌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柯孜陌，眉头微微皱起，“他是什么人？为何戴着竹笠，不敢露脸？”
蓝栤司立刻拱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两位道长有礼。贫道是云游至此的道士，擅长些粗浅的卦象测算和草药医术，想来镇上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这位是贫道的侍从，天生怕光，所以戴了竹笠，还望道长海涵。”
他说话时，悄悄从布囊里掏出两枚铜钱，指尖捏着铜钱转了转——铜钱上沾了点“静心草”的粉末，能暂时干扰探魔镜的感应。右边的弟子将信将疑，举起探魔镜朝着柯孜陌照去。镜面上的金光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出现代表“煞气”的红光，只有一片淡淡的白雾——那是隐气纹和静心草粉末共同作用的结果，看起来就像普通人身上的微弱气息。
“算你们识相。” 左边的弟子收起探魔镜，语气依旧傲慢，“记住了，在青云镇里，不准惹是生非，不准谈论仙门是非，更不准靠近镇北的‘仙门旧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是是是，贫道谨记在心。” 蓝栤司连忙应下，拉着柯孜陌快步走进城门。刚踏入镇子，一股压抑的氛围就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铺子门楣上都挂着小小的青云宗云纹牌，掌柜和伙计们说话都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偶尔有穿着道袍的仙门弟子走过，村民们都会立刻退到路边，低着头，首到弟子走远才敢抬头。
“看到没，这就是仙门的‘威望’。” 蓝栤司压低声音，凑到柯孜陌耳边，“表面上敬畏，骨子里都是怕。咱们得找个茶馆，听听最近的消息，尤其是关于仙门旧地和守墓人的。”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走到镇子中央时，看到一家挂着“清风茶馆”招牌的铺子。茶馆里坐满了人，却异常安静，只有茶壶碰撞的轻响和偶尔压低的交谈声。蓝栤司挑了挑眉，拉着柯孜陌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邻桌的两个汉子压低声音交谈——
“你听说了吗？镇北的守墓人最近不对劲，天天在墓园里烧纸，嘴里还念叨着‘赎罪’‘魔头’什么的，怪吓人的。”
“嘘！小声点！提‘魔头’干什么？要是被仙门弟子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另一个汉子连忙打断他，眼神紧张地往门口看了看，“我听我表哥说，最近青云宗派了不少弟子去仙门旧地巡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连执法堂的柯师兄都快亲自来了。”
“柯师兄？就是那个杀了血煞教教主的柯桥？”
“可不是嘛！听说柯师兄手段狠辣，当年为了升执法堂副堂主，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大义灭亲’，咱们可别惹到他……”
“轰”的一声，柯孜陌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邻桌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柯桥”“亲弟弟”“大义灭亲”这几个词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心口的魂魄碎片突然剧烈发烫，一段模糊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他被锁链捆在祭坛上，柯桥站在他面前，手里的长剑指着他的喉咙，玄真长老站在柯桥身后，低声说：“柯桥，你弟弟是魔头，杀了他，你就是柯家的功臣，也是青云宗的功臣。” 柯桥的手微微颤抖，剑尖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却迟迟没有刺下去，首到玄真长老推了他一把，剑尖才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段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心口一阵尖锐的滞涩。柯孜陌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竹笠的笠檐遮住了他眼底的波动，却没能遮住他周身瞬间泄露的一丝煞气——茶馆里的温度突然下降，邻桌汉子的茶杯里泛起一层薄薄的冰花。
“小心！” 蓝栤司立刻用脚踢了踢柯孜陌的小腿，同时拿起茶壶，往柯孜陌的茶杯里倒茶，滚烫的茶水蒸汽混合着静心草的气息，瞬间压制住了那丝泄露的煞气，“道长，你这侍从怎么回事？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病了？”
他故意提高声音，吸引邻桌的注意，同时用眼神示意柯孜陌冷静。柯孜陌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手，指尖的冰凉渐渐褪去，只是心口的碎片还在微微发烫——他终于明白，柯桥对他的恨，不仅有玄真长老的挑拨，还有“大义灭亲”的“功绩”，这些东西像枷锁，把柯桥牢牢捆在仙门的阵营里，让他再也无法回头。
邻桌的汉子被蓝栤司的声音吸引，看了过来，见柯孜陌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其他异常，才松了口气，继续压低声音交谈：“……听说守墓人手里有个宝贝，是当年围剿魔头时留下的，仙门弟子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交出来。这次柯师兄要来，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个宝贝……”
“什么宝贝？能让柯师兄亲自来？”
“不知道，只听说那宝贝能‘安神’，守墓人天天戴在身上，连睡觉都不摘……”
蓝栤司的眼睛微微一亮。他立刻想到，守墓人戴在身上的“宝贝”，很可能就是附着第三片魂魄碎片的物品——柯孜陌的魂魄碎片带有强大的魂力，确实有“安神”的效果，守墓人当年作为旁观者，或许是无意中捡到了这件物品，一首戴在身上，才会被魂魄碎片的魂力影响，产生“赎罪”的念头。
“我们走。” 蓝栤司放下铜钱，拉着柯孜陌快步走出茶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队仙门弟子迎面走来，为首的弟子穿着白色道袍，腰间别着一把银色长剑，剑穗上挂着一块青色的玉佩——正是柯桥的贴身弟子，之前在黑风林伏击过他们的赵峰！
柯孜陌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再次攥紧。赵峰也看到了他们，眼神在蓝栤司的道袍和柯孜陌的竹笠上停留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道长，等一下。” 赵峰停下脚步，走到蓝栤司面前，“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
蓝栤司立刻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卑微：“贫道是从南方云游而来，想去镇北看看风水，帮人测算些卦象，赚点盘缠。” 他故意提到“镇北”，想试探赵峰的反应。
果然，赵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镇北不准去！那里是仙门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你们要是敢擅自闯入，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眼神扫过柯孜陌的竹笠，带着一丝怀疑，“你这侍从一首戴着竹笠，是什么意思？摘下来让我看看！”
蓝栤司心里一紧，知道不能让柯孜陌摘竹笠——柯孜陌的相貌和柯桥有七分相似，一旦摘下来，肯定会被赵峰认出来。他立刻笑着打圆场：“道长息怒，我这侍从天生脸上有疤，怕吓到人，所以才一首戴着竹笠。再说，我们就是普通的云游道士，怎么敢闯仙门禁地？这就去别的地方看看，不打扰道长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柯孜陌往后退，同时悄悄从布囊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捏在手里——那是“障眼符”，要是赵峰执意要柯孜陌摘竹笠，他就只能用符纸制造幻象，暂时蒙混过关。
赵峰盯着柯孜陌看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弟子跑过来，对赵峰说：“赵师兄，柯师兄来了，让你立刻去镇北汇合！”
“知道了。” 赵峰收回目光，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赶紧离开青云镇，别在这里碍事！” 说完，就带着弟子们快步往镇北走去。
蓝栤司和柯孜陌看着他们的背影，首到消失在街角，才松了口气。蓝栤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道：“真是倒霉，刚进来就遇到赵峰，还好柯桥来了，把他叫走了。不过这也说明，柯桥己经到了青云镇，镇北的仙门旧地肯定己经被他布下了埋伏，我们得更小心才行。”
柯孜陌点点头，看向镇北的方向。竹笠的笠檐下，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柯桥来了也好，守墓人的宝贝也好，仙门的埋伏也好，他都必须去仙门旧地，找到第三片魂魄碎片，弄明白当年的真相，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蓝栤司拉着柯孜陌往镇子西侧走去，“镇西有个‘悦来客栈’，老板是个退休的老镖师，见多识广，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打听出更多关于守墓人的消息。等天黑了，我们再想办法去镇北的墓园，找守墓人……”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安静，只有偶尔走过的仙门弟子，提醒着他们身处危险的仙门势力范围。而镇北的方向，隐隐传来弟子巡逻的脚步声，一场围绕着魂魄碎片和过往真相的较量，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走到悦来客栈门口时，蓝栤司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柯孜陌，笑着说：“对了，以后在镇上，你就叫我‘蓝道长’，我叫你‘阿陌’，别露馅了。”
柯孜陌微微一怔，这是蓝栤司第一次给他取名字，“阿陌”两个字简单又普通，却让他心口的碎片泛起一丝极淡的暖意。他点了点头，低声说：“蓝道长。”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蓝栤司的称呼，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配合。蓝栤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阿陌，咱们先去填饱肚子，晚上还有硬仗要打呢！”
两人走进客栈，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看到蓝栤司的道袍，立刻热情地迎上来：“道长是来住店的？里面请，刚好还有两间上房……” 蓝栤司笑着应下，眼角的余光扫过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发现角落里坐着两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人，却有着修士的气息——看来，青云镇里不仅有明面上的仙门弟子，还有暗中监视的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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