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青云山脉的轮廓染成熔金，山脚下的土路被车轮碾出深深的辙印，辙缝里还嵌着半片生锈的铁片——那是仙门弟子巡逻车留下的痕迹。蓝栤司赶着租来的驴车，车辕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
“快到了。” 蓝栤司勒住缰绳，驴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岔路口。他指着路尽头那片隐在树影里的断壁残垣，“根据地图，那就是‘柯家旧院’——当年你家在仙门附近的别院，也是前世围剿前，你最后待过的地方。”
柯孜陌坐在车斗里，竹笠的笠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在蓝栤司指向别院的瞬间，他的指尖突然攥紧了车斗边缘的木板，指节泛白——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心口的魂魄碎片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开始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不是记忆里的清晰画面，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就像闻到某种气味会想起童年，摸到某件旧物会想起往事，他站在岔路口，看着那片残破的别院，只觉得每一寸空气都透着“似曾相识”的诡异。
“要不要进去看看？” 蓝栤司跳下驴车，走到车斗旁，声音放得很轻，“里面说不定有残留的灵力痕迹，能帮你想起更多事。不过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走。”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他跳下驴车，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地面的泥土似乎带着某种灼烧感，透过鞋底传来，让他想起吸收第二片魂魄碎片时，被挖心的剧痛幻象。他扶着驴车的车辕，缓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蓝栤司往别院走去。
别院的大门早己腐朽倒塌，只剩下两根发黑的木柱，柱身上还能看到模糊的柯家纹章——一只衔着剑的雄鹰，如今却被藤蔓缠绕，像是被吞噬的猎物。走进院内，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断壁上爬满青苔，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光斑，像极了他残缺的魂魄。
“小心点，地上有碎石。” 蓝栤司走在前面，用桃木剑拨开挡路的杂草，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一棵老槐树，“你看那棵树，树干上有个很深的剑痕，像是被什么重器劈过，而且……”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树下的泥土，“土里有残留的灵力，是仙门法术的气息，还带着点煞气——应该是当年打斗时留下的。”
柯孜陌顺着蓝栤司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的树干上，一道剑痕从树干底部延伸到分枝处，痕迹发黑，像是被煞气侵蚀过。就在他看向剑痕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一段破碎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剑尖滴着血。玄真长老站在他对面，手里的桃木剑指着他的胸口，周围围满了仙门弟子，他们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恐惧。“柯孜陌，你煞气失控，屠了青丘山下的村子，还偷了镇魂珠，今日仙门联合围剿，你休想逃！” 玄真长老的声音带着冷笑，话音刚落，弟子们就举着剑冲了上来。
他想解释，想说村子不是他屠的，镇魂珠不是他偷的，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狐影莲穿着红衣，从院墙外翻进来，九条尾巴展开，挡在他身前：“孜陌，我来帮你！” 可她刚说完，就被一道金色的剑光击中，尾巴上的狐火瞬间熄灭，鲜血滴落在老槐树下的泥土里。
“啊——” 柯孜陌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心口，额头上渗出冷汗。这段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玄真长老的冷笑、弟子们的喊杀声、狐影莲染血的红衣、还有老槐树下冰冷的泥土，所有的感官都被唤醒，让他浑身发冷。
“阿陌！你怎么样？” 蓝栤司连忙扶住他，指尖触到他的肩膀时，能感觉到他在发抖——这是柯孜陌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脆弱”，不是冷漠，不是空洞，而是被痛苦和恐惧笼罩的本能反应。
柯孜陌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只是看到树，想起一些……画面。” 他指着老槐树，“有人在这里……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蓝栤司的眼神变得凝重。他能确定，柯孜陌看到的就是前世的真相片段——玄真长老说的“煞气失控屠村”根本是谎言，当年的围剿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而狐影莲，就是为了保护柯孜陌，才在这里受了伤。
“我们再往里走看看。” 蓝栤司扶着柯孜陌，慢慢往别院深处走去。穿过残破的回廊，来到后院，那里有一座倒塌的凉亭，凉亭的石桌上还放着一个破碎的茶杯，杯沿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柯孜陌看到茶杯的瞬间，心口的碎片又开始发烫，另一段记忆闪了出来——
围剿前一天的夜晚，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孤星与怪道：寻魂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这个茶杯，狐影莲坐在他对面，给他倒茶：“孜陌，我总觉得不对劲，玄真长老最近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你要小心点。” 他当时还笑着说“没事，我又没做错事，怕什么”，可现在想来，狐影莲的担忧根本不是多余的——那时候，玄真长老己经在策划陷害他了。
“这个茶杯……” 柯孜陌走到石桌前，指尖轻轻拂过破碎的杯沿，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有人……给我倒过茶。”
蓝栤司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一动。柯孜陌虽然没有心，没有完整的记忆，但他的身体记得——记得狐影莲的关心，记得和她相处的点滴，这些本能的反应，比任何清晰的记忆都更能证明，他前世绝非仙门口中“冷血无情的魔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仙门弟子的巡逻声！蓝栤司脸色一变，连忙拉着柯孜陌躲到凉亭后的断壁后，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出声，是巡逻的弟子，我们得躲起来。”
柯孜陌点点头，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听到弟子们的交谈——
“你说柯师兄是不是太紧张了？不过是个废弃的别院，非要让我们过来巡逻，说什么‘可能有魔头余孽’。”
“别废话！柯师兄说了，这里是当年围剿魔头的关键地点，不能出任何差错。再说，玄真长老也说了，那个魔头的魂魄可能还没散，说不定会回来这里，我们得仔细点！”
“哼，要是真遇到那个魔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当年牺牲的师兄们报仇！”
弟子们的声音充满了对“魔头”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柯孜陌的心上。他靠在断壁上，指尖攥紧了蓝栤司的衣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委屈”，一种被污蔑、被误解的无力感，哪怕他没有心，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蓝栤司能感觉到柯孜陌的紧绷，他轻轻拍了拍柯孜陌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别怕”。等弟子们的脚步声走远，他才松开手，低声说：“我们该走了，再待下去会被发现的。”
柯孜陌点点头，跟着蓝栤司往别院外走。路过老槐树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诉说着当年的委屈和不甘。他突然想起刚才记忆里，狐影莲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她染血的红衣，心口的碎片又开始发烫，这一次，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牵挂”。
走出别院，回到驴车上，蓝栤司赶着驴车往仙门旧地的方向走。柯孜陌坐在车斗里，摘下了竹笠，任由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多了一丝极淡的“疑惑”——
仙门说他是魔头，说他屠村偷珠，可他的身体记得，他和狐影莲在这里平静地喝茶；仙门说他冷血无情，可他的身体记得，狐影莲受伤时，他有多痛苦。这些矛盾的记忆和本能，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前世的“真相”，或许真的不像仙门说的那样简单。
“在想什么？” 蓝栤司回头看了他一眼，递过一个烤红薯，“刚在镇上买的，还热着，吃点吧。”
柯孜陌接过红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他咬了一口红薯，甜糯的口感在嘴里散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食物除了填饱肚子，还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柯孜陌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蓝栤司耳朵里，“我真的……屠了村子，偷了镇魂珠？”
蓝栤司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眼神坚定：“不是真的。” 他看着柯孜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身体记得你和狐影莲的相处，记得你对她的牵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屠村偷珠？那些都是玄真长老的谎言，是仙门的栽赃——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洗清你的冤屈。”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咬着红薯。但蓝栤司能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光芒，像是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那是希望，是对真相的渴望，也是对未来的期待。
驴车继续往前走，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远处的仙门旧地隐约传来钟声，沉闷而压抑，像是在警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柯孜陌坐在车斗里，握着温热的红薯，看着身边赶车的蓝栤司，第一次觉得，哪怕前路布满杀机，哪怕要面对仙门的围剿和柯桥的恨意，他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因为他有蓝栤司，有想要寻找的真相，还有身体里那些带着温暖记忆的魂魄碎片——这些东西，就像黑暗中的光，指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仙门旧地，走向那个埋藏着前世真相和第三片魂魄碎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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