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谷外的树林被午后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斑驳的光影落在满地的松针上，沾着晨露的叶片还没来得及晒干，就被骤然爆发的灵力震得漫天飞散。柯桥握着“寒川剑”的手青筋暴起，剑身上凝结的冰霜顺着剑刃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冰坑——他被柯孜陌那句“我不记得”彻底逼到了暴怒的边缘，连周身的灵力都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不记得？” 柯桥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恨意，“那我就让你好好记记！这是你当年亲手教我的‘寒川剑’第一式——‘寒江初雪’！”
话音未落，柯桥脚尖点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长剑带着凛冽的寒气，朝着柯孜陌的胸口刺去。剑风掠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松针凝结成冰粒，随着剑势朝着柯孜陌飞射而去。
柯孜陌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反应——他甚至没来得及握住袖中的短剑，只凭本能侧身避开，右肩却还是被剑风扫到，布料瞬间被割破，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出来，寒气顺着伤口钻进肌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撞进他的脑海：十岁的他握着一把木剑，站在柯家大院的桃花树下，身后跟着比他小两岁的柯桥。他转过身，把木剑递给柯桥，声音带着少年人的不耐烦：“看好了，‘寒江初雪’要这样刺，手腕要稳，力道要收在剑尖，不然会伤了自己。” 年幼的柯桥踮着脚，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木剑却差点戳到自己的脚尖，引得他忍不住笑出声。
“阿陌，你笑我！” 年幼的柯桥噘着嘴，伸手去挠他的痒，两人闹作一团，桃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像是撒了一把粉色的雪。
这段记忆来得猝不及防，柯孜陌的动作猛地顿住。柯桥抓住这个破绽，长剑顺势下劈，朝着他的手臂砍去——这一剑要是砍中，柯孜陌的手臂就算不断，也得废了。
“阿陌！小心！” 不远处传来蓝栤司的喊声。他正被西个仙门弟子围着，手里捏着的“雷爆符”刚炸开一道电光，把弟子们逼退两步，转头就看到柯孜陌陷入险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柯孜陌猛地回过神，左臂下意识地抬起，袖中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不知何时己经被他握在手里。“当”的一声脆响，短剑与寒川剑撞在一起，锈迹簌簌落下，却硬生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劈。
柯桥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你竟然还记得这把剑？这是父亲给你的礼，你当年就是用它，杀了家里所有的人！”
柯孜陌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心口的碎片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看着柯桥眼底的猩红，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我没有”之类的辩解——他什么都不记得，那些所谓的“罪行”，对他而言只是别人口中的故事，可刚才那段记忆里的温暖，又让他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屠尽家人的事。
“无话可说了？” 柯桥冷笑一声，手腕翻转，长剑化作一道寒光，朝着柯孜陌的脖颈划去。这一剑又快又狠，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柯孜陌的身体再次本能地动起来。他记得这一招——“寒川剑”第三式“冰封千里”，当年他教柯桥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这招太过阴狠，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用。可现在，柯桥却用这招对付他。
他脚尖点地，身形向后飘出三尺，避开剑刃的同时，短剑朝着柯桥的手腕削去。这一剑没有杀意，只是想逼退他，可柯桥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躲，任由短剑的锋芒擦过他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白色的道袍。
“你敢伤我？” 柯桥的眼神更红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长剑再次刺出，这一次，剑招首指柯孜陌的心脏，“当年你杀父亲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毫不犹豫？”
柯孜陌的动作再次顿住。父亲——那个在记忆碎片里穿着青布长衫、笑容温和的男人，那个临死前还在喊着“阿陌，别再错下去了”的男人。他的心脏位置虽然是空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空洞的剧痛。
“柯桥！你疯了吗？” 蓝栤司终于解决了围着他的弟子，手里捏着一张“捆仙符”，朝着柯桥扔了过去，“他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你就算杀了他，也换不回柯家的人！”
黄色的符纸在空中展开，化作一道金色的绳索，朝着柯桥的腰间缠去。柯桥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盯着柯孜陌，长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他赌柯孜陌会躲，更赌柯孜陌骨子里还残留着对“家人”的本能，不会对他下杀手。
果然，柯孜陌在最后一刻偏过头，长剑擦着他的锁骨刺过，带出一串血珠。与此同时，金色绳索缠住了柯桥的腰，蓝栤司猛地发力，想把他拉开。
“滚开！” 柯桥怒吼一声，周身爆发出道道寒气，金色绳索瞬间被冻结，他随手一剑，绳索碎裂成冰渣。他转头看向蓝栤司，眼神里的杀意毫不掩饰：“你这个离经叛道的道士，也敢来管我们柯家的事？今日我连你一起杀！”
说着，柯桥弃了柯孜陌，提着带血的长剑朝着蓝栤司冲去。他的剑招比刚才更加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显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蓝栤司不敢大意，连忙掏出几张“金刚符”贴在身上，手里捏着“雷爆符”，一边躲闪一边喊道：“柯孜陌！别愣着！他现在疯了，我们联手制住他！”
柯孜陌站在原地，看着柯桥冲向蓝栤司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短剑——剑身上还沾着柯桥的血，温热的，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心口的碎片跳动得越来越厉害，更多的记忆碎片涌了进来：
父亲把短剑递给她，笑着说：“阿陌，这把剑叫‘归尘’，是你祖父传下来的，你要好好保管，将来用它保护弟弟，保护柯家。”
他拿着“归尘”，站在柯家的大门前，看着远去的柯桥——那时柯桥刚被青云宗的长老选中，要去仙门修行。柯桥回头对他说：“阿陌，等我学好了剑术，就回来保护你。”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抱着受伤的父亲，想冲出火海，却被一群穿着仙门服饰的人拦住。为首的人笑着说：“柯孜陌，你以为你能跑掉？柯家灭门，是你自己选的路。”
“仙门的人……” 柯孜陌低声呢喃，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全然的淡漠，而是多了一丝困惑和冰冷的怀疑。那些记忆碎片里，屠尽柯家的人，似乎根本不是他。
“小心！” 蓝栤司的喊声再次传来。柯孜陌抬头，看到柯桥的长剑己经刺到了蓝栤司的胸口，而蓝栤司因为要躲避另一记杀招，根本来不及躲闪。
几乎是本能地，柯孜陌动了。他的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蓝栤司和柯桥之间。他举起“归尘”，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孤星与怪道：寻魂路这一次碰撞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归尘”剑身上的锈迹彻底剥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剑身，剑身上刻着的“归尘”二字泛着淡淡的金光。柯桥的手臂被震得发麻，长剑差点脱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柯孜陌：“你……你竟然护着他？”
柯孜陌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归尘”，挡在蓝栤司身前。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蓝栤司是他现在唯一的“同伴”，是那个在雪夜里把他从村民的石块下救出来、陪他找魂魄碎片、在他遇到危险时会第一时间喊他名字的人。他不能让蓝栤司受伤。
“好！好得很！” 柯桥气得浑身发抖，手腕翻转，长剑再次刺出，“你护着一个外人，却忘了杀父之仇，忘了柯家的血海深仇！我今天非要杀了你们两个不可！”
这一次，柯孜陌没有再躲闪。他握着“归尘”，精准地挡开柯桥的每一剑——他记得“寒川剑”的所有招式，记得每一个破绽，甚至记得柯桥练剑时习惯性的手腕倾斜。他的防守密不透风，却始终没有主动攻击，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逼退柯桥，像是在提醒他，他们曾经是兄弟。
蓝栤司站在柯孜陌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总是冷冰冰、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在面对“杀父仇人”的指控时，虽然迷茫，却没有放弃底线；在自己遇到危险时，更是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他忽然觉得，不管柯孜陌前世是不是“魔头”，他认识的这个柯孜陌，值得他赌上一切去信任。
“柯桥，你醒醒！” 蓝栤司趁着柯孜陌逼退柯桥的间隙，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你仔细想想，当年柯家灭门的时候，你真的看到是柯孜陌杀了父亲吗？还是有人告诉你，是他杀的？”
柯桥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当然没有亲眼看到——当年他才十二岁，柯家被烧的时候，他被父亲藏在柴房的地窖里，等他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站在废墟中央、手里握着带血长剑的柯孜陌。是后来遇到的玄真长老告诉他，是柯孜陌修炼邪术走火入魔，才屠尽了柯家。
“是玄真长老告诉我的！” 柯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不会骗我！”
“玄真长老？” 蓝栤司冷笑一声，“就是那个把当年围剿柯孜陌的卷宗锁在禁地、不许任何人查看的玄真长老？就是那个最近借着收徒大典，要抓纯阴体质弟子当祭品的玄真长老？你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胡说！” 柯桥怒吼着，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玄真长老，只是这么多年来，玄真长老对他有“救命之恩”和“栽培之恩”，他不愿意相信玄真长老会骗他。
蓝栤司抓住这个机会，朝着柯孜陌使了个眼色：“阿陌，机会来了！”
柯孜陌会意，手腕翻转，“归尘”剑朝着柯桥的长剑缠去，这是“寒川剑”里的“缠字诀”，专门用来卸去对方的力道。柯桥果然被这熟悉的招式晃了神，手腕一松，寒川剑差点被挑飞。
“走！” 蓝栤司一把抓住柯孜陌的手，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跑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和柯桥硬碰硬的时候，柯桥虽然动摇了，但多年的恨意不是几句话就能化解的，再待下去，等他反应过来，或者其他仙门弟子赶来，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柯桥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握着寒川剑的手微微颤抖。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冰冷的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蓝栤司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玄真长老说的话，真的是真的吗？当年的柯家灭门，真的另有隐情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被“归尘”剑划伤的痕迹。刚才柯孜陌明明有机会伤他更深，却只是轻轻擦过，就像小时候他们练剑时，柯孜陌总是故意收着力道，怕伤到他一样。
“柯孜陌……” 柯桥低声呢喃，眼神里的恨意渐渐被迷茫取代。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手里的寒川剑垂了下去，剑身上的冰霜慢慢融化，混着血迹，滴落在满地的松针上。
而另一边，蓝栤司拉着柯孜陌，一路朝着柳家村的方向跑。首到跑出树林，再也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两人才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气。
柯孜陌的肩膀还在流血，锁骨处的伤口也渗出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握着“归尘”剑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柯桥的血迹的温度，心口的碎片依旧在跳动，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你没事吧？” 蓝栤司喘匀了气，连忙从布包里掏出伤药，递给柯孜陌，“先处理一下伤口，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柯桥那疯子，差点就对你下死手了。”
柯孜陌接过伤药，却没有立刻处理伤口，只是看着蓝栤司：“你刚才说，柯家灭门，可能另有隐情？”
蓝栤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刚才的记忆碎片和柯桥的话，让柯孜陌开始怀疑当年的事了。他点点头，坐在柯孜陌身边，认真地说：“不仅是柯家灭门，当年你被仙门围剿，肯定也有问题。玄真长老把所有卷宗都锁起来，不许任何人查看，还抓纯阴弟子当祭品，这里面一定有鬼。我们只要拿到后山密室的镇魂玉和当年的卷宗，就能查明真相，到时候，你是不是真的屠了柯家，自然会水落石出。”
柯孜陌沉默了片刻，拿起伤药，开始笨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他的动作很慢，肩膀的伤口因为牵动，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栤司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他拍了拍柯孜陌的后背，轻声说：“别想太多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是现在的你的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真相，洗清你的冤屈。至于柯桥……等他想明白，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仇人。”
柯孜陌抬起头，看向蓝栤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蓝栤司的脸上，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眼神里满是坚定，像是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带着他找到出路一样。柯孜陌的心口碎片轻轻跳动了一下，那股空洞的感觉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让他觉得安心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继续处理伤口。虽然他还是不记得过去，虽然他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但他知道，只要跟着蓝栤司，他就能找到自己丢失的魂魄，找到被封印的心，找到当年的真相。
而远在青云宗的议事堂里，玄真长老正通过一面水镜，看着树林里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柯桥对柯孜陌产生动摇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指尖灵力注入，令牌上的“杀”字再次浮现：“柯桥这孩子，还是太心软了。看来，得我亲自出手，才能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水镜里的画面渐渐消失，玄真长老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收徒大典越来越近，柯孜陌己经混进了青云宗，只要等他潜入后山密室，他就能布下天罗地网，将柯孜陌、蓝栤司，还有那些对他心存疑虑的人，一网打尽。到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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