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血,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像开了片暗红色的花。
农户们跪在冰冷的地上,手里举着写着“还我土地”的木牌,喉咙己经喊哑了。他们大多是文义县来的,世代耕种的土地被张家族人圈走,有的老人抱着祖辈的牌位跪在最前面,额头磕得全是血。
“求陛下开恩!”
“求淑容娘娘放过我们吧!”
哭喊声像潮水,拍打着厚重的宫墙,却传不进那高高的朱门里。
金孝孙骑着高头大马,手里的马鞭沾着血。他身后的兵卒们,正抡着鞭子抽打那些敢往前冲的农户,惨叫声、骨头断裂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群贱民!也敢堵宫门?”金孝孙的唾沫星子喷在一个老农脸上,“再闹,把你们全砍了,扔去喂狗!”
他一鞭子抽在老农的背上,老人惨叫一声,怀里的牌位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的祖宗啊!”老农抱着碎牌位,哭得肝肠寸断。
金孝孙却看得哈哈大笑,指挥着手下:“给我打!往死里打!看他们还敢不敢请愿!”
观莲轩里,正飘着龙涎香。
绿水站在铜镜前,穿着件新做的锦袍。袍子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五爪金龙,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光——这是燕山君特赐的,整个朝鲜,除了君王,只有她能穿。
“娘娘,这袍子真合身。”春桃在一旁帮她系腰带,声音却有些发颤。她刚从宫门口回来,那满地的血和哭喊声,还在耳边回响。
“外面在吵什么?”绿水看着镜中的自己,金龙在她身上蜿蜒,像活过来一样。
春桃咬了咬唇:“是……是文义县的农户,他们的土地被族人占了,来宫门口请愿,被金大人……被金大人打了。”
“打了?”绿水拿起一支金步摇,插在鬓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死了多少?”
春桃的脸白了白:“听说……打死了三个,还有十几个重伤……”
绿水“哦”了一声,没再问。她转过身,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告诉金孝孙,别把血溅在宫墙上,脏得很。”
“娘娘……”春桃忍不住道,“那些农户太可怜了,他们……”
“可怜?”绿水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模糊的人影,“当年我在文义县被金氏踩着手背,被张汉弼扔进大君府,怎么没人说我可怜?”
她拿起桌上的银锭,掂量了一下:“让人扔些银子出去,就说赏他们的‘搬迁费’。告诉他们,识相的就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春桃知道劝不动她,只能低着头应了声“是”。
银子很快被抬到了宫门口,堆在地上,像座小小的银山。
金孝孙看着银子,眼睛亮了亮,对着农户们吼道:“看见没?这是淑容娘娘赏的搬迁费!还不快磕头谢恩?!”
农户们看着银子,又看看地上的尸体,眼里的绝望多过了欢喜。但他们不敢不接,只能麻木地磕头,然后被兵卒们赶着,像牲口一样离开了宫墙。
可他们不知道,这所谓的“搬迁费”,到他们手里时,己经被金孝孙和各级官吏克扣得所剩无几。
原本十两银子,层层盘剥下来,到农户手里的,不足一两。
“这就是淑容娘娘赏的?”一个汉子捏着手里的碎银子,气得浑身发抖,“还不够买副棺材的!”
“狗官!都是狗官!”有人把银子狠狠摔在地上,“他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啊!”
愤怒像野草,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生长。
当天夜里,观莲轩的墙上,出现了一行血字。
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狠劲:
“绿水绿,杀人如杀猪;燕山燕,吃人不吐骨。”
血字像道诅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绿水看到血字时,正在用早膳。她放下玉筷,走到墙前,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血字——血己经干了,带着股铁锈味。
“查。”绿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把写字的人找出来,剥皮示众。”
禁军像疯了一样在汉城搜查,挨家挨户地盘问,稍有嫌疑就抓起来严刑拷打。三天后,他们找到了那个写字的农户——是个失去土地的青年,他的父亲在宫门口被金孝孙打死了。
青年被绑在观莲轩前的柱子上,金孝孙亲自操刀,剥下了他的皮。
人皮挂在旗杆上,在风里飘着,像一面丑陋的旗帜。
绿水站在廊下,看着那面“旗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以为这样能震慑住那些敢反抗的人,却没想到,这反而点燃了更旺的火。
第二天,汉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出现了血字。
客栈的门板上,水井的井沿上,甚至是官府的照壁上,都写着那句诅咒:
“绿水绿,杀人如杀猪;燕山燕,吃人不吐骨。”
有的用血写,有的用墨写,有的甚至用炭笔写在墙上。禁军撕了又写,写了又撕,却怎么也清除不干净。
血字像瘟疫,蔓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广。
百姓们不敢大声说,却会在夜里对着血字默默祈祷,眼神里的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像堆干柴,只等着一点火星。
观莲轩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春桃每天都心惊胆战,生怕哪个角落又冒出一行血字。她看着绿水依旧穿着那件龙纹锦袍,依旧清点着库房里的金银,仿佛那些血字只是无关紧要的污渍。
“娘娘,外面的血字……”春桃小心翼翼地禀报,“越来越多了,百姓们都在说……说这是天谴。”
绿水正在把玩燕山君新赏的玉如意,闻言抬了抬眼:“天谴?”
她笑了笑,笑得很冷:“我张绿水从地狱里爬出来,什么没见过?天谴要是真有用,齐安大君就不会死得那么痛快,那些士族也不会跪在我面前求饶。”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远处的街巷里,隐约能看到禁军在撕墙上的血字,像群徒劳的蚂蚁。
“让他们写。”绿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写得越多,越证明他们怕了。等他们写完了,我再一个个收拾。”
春桃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寒意。
她知道,淑容娘娘己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民怨,不在乎天谴,不在乎这天下是不是真的要大乱。
她只在乎复仇,只在乎权力,只在乎把所有曾经欺辱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可春桃也隐隐感觉到,那些蔓延的血字,那些百姓眼里的愤怒,像无数颗火星,己经落在了干柴上。
只要一点风,就能烧成燎原大火。
而这风,或许很快就要来了。
宫墙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皮旗帜猎猎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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