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膘贴满了齐安大君府的梁柱,连空气里都飘着酒肉的腻香。
南原君的轿子停在府门口时,绿水正在偏厅烫酒。锡酒壶被热水焐得发烫,她的指尖缠着布条——前几日练舞时被雪姬的旧部推倒,手心划了道深口子,至今还在流脓。
“听说了吗?南原君跟咱们大君斗上了。”旁边添炭的小厮压低声音,“就为了城西那块地,两人在朝堂上差点掀了桌子。”
绿水没接话,只是把烫好的酒倒进玉杯。南原君是国王的远亲,仗着有兵权,向来不把齐安大君放在眼里。这场宴,说是“叙旧”,实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果然,宴席上的火药味比酒气还浓。
齐安大君穿着紫貂袍,把玩着新得的夜明珠,漫不经心地说:“南原兄最近在城西得了块好地?听说挖出了温泉?”
南原君呷了口酒,金冠上的宝石晃得人眼晕:“不过是块废地,哪比得上大君府里的景致?光是这盏琉璃灯,怕就值我半座庄园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藏着刀,句句往对方痛处戳。满座宾客大气不敢喘,只有舞姬的水袖在席间翻飞,像群不安的蝴蝶。
绿水捧着酒壶侍立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这种级别的争斗,她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顶多是块被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酒过三巡,齐安大君突然拍了拍手:“光喝酒没意思,咱们赌点什么?”
南原君挑眉:“大君想赌什么?”
齐安大君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突然缠上了绿水。那眼神,不是看一个人,是看一件物件——像在打量笼里的鸟,或是圈里的羊。
“就赌她。”他伸手指着绿水,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席间,“南原兄若能连饮三坛烧刀子,我就把这丫头赏给你府里的老奴,让她今晚好好‘伺候’。”
满座死寂。
连舞姬的舞步都乱了。谁都知道,这哪里是赌?是羞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赏给老奴“伺候”,跟赏一头牲口没区别。
南原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君果然大手笔!既然如此,我若不喝,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他拍着桌子喊:“上酒!”
三坛烧刀子被抬上来,陶坛粗粝,酒液金黄,一看就是烈得能烧穿喉咙的那种。南原君解开衣襟,端起第一坛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锦缎,像道丑陋的血痕。
绿水站在原地,浑身的血仿佛都冻住了。她看着南原君仰头喝酒,看着齐安大君嘴角的冷笑,看着满座宾客或低头或假笑的脸——没人替她说话,没人觉得不妥。
在这些权贵眼里,她张绿水,确实不如一头牲口。牲口还能拉车耕地,她呢?不过是个会唱两句山歌、会扭两下腰的玩物。
“第二坛!”南原君把空坛往地上一摔,“啪”地碎成几瓣。
绿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疼得她眼前发黑。她想起石头,想起那个会把棉袄给她拆了做襁褓的老实人;想起春婶,那个总偷偷给她塞粟米饼的老婢女。他们虽然卑微,却懂得什么是“人”。
可在这里,“人”字是分三六九等的。她的“人”字,早就被踩烂在泥里了。
“第三坛!”南原君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却还在狂笑,“大君,可别忘了你的话!”
他把最后一坛酒喝完,随手将坛子扔向绿水。陶坛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砸在廊柱上,碎渣溅了她一身。
“好!”齐安大君拍着手笑,“南原兄果然海量!来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应声上前,像抓小鸡一样抓住绿水的胳膊。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旧伤新伤一起发作,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把她带去柴房。”齐安大君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交给南原君府里的老奴,让她今晚‘伺候’好了,别丢了我的脸。”
绿水被拖得一个踉跄,发髻散了,钗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挣扎着回头,看着齐安大君——那个曾夸她“野花儿香”的男人,此刻正和南原君碰杯,笑得像头得逞的野兽。
“记住了。”他的目光扫过她,带着施舍般的轻蔑,“你连被主子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比刀还狠,一下子捅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挣扎。
是啊,她以为自己有点不一样了,以为会唱《鹤舞》、能说几句讨巧的话,就不是贱婢了。可到头来,她还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赏赐、随意糟蹋的物件。
仆役拖着她往外走,穿过热闹的宴会厅,穿过寂静的回廊,穿过洒满月光的庭院。她的鞋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却远不及心里的疼。
路过马厩时,她听见里面传来马嘶声。那些马儿吃得膘肥体壮,还有人专门伺候,而她,连马儿都不如。
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霉味和尿骚味扑面而来。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奴正坐在草堆上抽烟,看见被拖进来的绿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淫邪的光。
“就是这丫头?”老奴站起身,露出黄黑的牙齿,身上的汗味差点把绿水熏晕。
“南原君府里的张爷,”仆役谄媚地笑,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妖女绿水:朝鲜血色宫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大君特意赏给您的,您尽兴。”
他们把绿水往草堆上一推,转身就走,还“贴心”地带上了门,留下满室的黑暗和肮脏的气息。
老奴搓着手,一步步逼近。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伸过来时,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绿水缩在草堆里,浑身发抖。不是怕,是恨。恨齐安大君的残忍,恨南原君的卑劣,恨满座宾客的冷漠,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老奴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脸时,绿水突然笑了。
“哈哈哈……”
笑声又尖又利,像破锣被敲响,在狭小的柴房里回荡,吓得老奴愣在原地。
她笑得眼泪首流,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草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起头,看着老奴惊恐的脸,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粗糙的手背,声音娇媚得像毒蛇吐信:
“大人,您轻点。”
老奴被她摸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别弄坏了身子,”绿水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腕,带着冰凉的触感,“毕竟,我还得给大君‘长脸’呢。”
老奴彻底懵了。他伺候过不少女人,有哭的,有闹的,有装死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被当成牲口一样赏人,还能笑得出来,说出这样的话。
绿水看着他呆滞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她知道自己没疯,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哭有什么用?闹有什么用?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齐安大君不是想让她丢人吗?不是想让她像牲口一样被糟蹋吗?
她偏不。
她要笑着,要活着,要让他看看,就算被扔进泥里,她张绿水也能爬出来,带着一身的泥和血,重新站在他面前。
老奴被她笑得心里发怵,再看看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丫头像条毒蛇,碰不得。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坐在角落里,不敢再靠近。
绿水慢慢止住笑,蜷缩在草堆里。眼泪还在流,嘴角却扬着,像个小丑。
柴房的破窗透进一丝月光,照在她散落的头发上,像堆枯草。她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是那枚被雪姬陷害时,从她妆匣里搜出来的玉佩。她没还给齐安大君,偷偷藏了起来,磨尖了边角,像把小小的刀。
今夜,这把刀用不上了。
但她知道,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她要让齐安大君,让所有看不起她、践踏她的人,都尝尝这把刀的厉害。
天快亮时,老奴睡着了,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绿水悄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鞋,踉踉跄跄地走出柴房。
晨露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冷得像冰。她抬头看向齐安大君的寝殿,那里还亮着灯,想必他还在和南原君饮酒作乐,早就忘了那个被赏给老奴的“丫头”。
绿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没有回艺妓院,也没有去找管事嬷嬷。她走到花园里,摘下一朵带着露水的野菊,插在鬓边。
然后,她挺首脊梁,一步步走向齐安大君的寝殿。
她要去“谢恩”。
谢他的“赏赐”,谢他的“教诲”,谢他让她彻底明白——善良是死路一条,要活,就得比毒蛇更狠,比牲口更能忍。
寝殿的门开着,齐安大君和南原君还在喝酒。看见绿水走进来,两人都愣住了。
她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却站得笔首,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奴婢绿水,谢大君赏赐。”她对着齐安大君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知奴婢昨晚的‘伺候’,有没有给大君长脸?”
齐安大君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回来,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南原君拍着桌子笑:“大君,这丫头倒是有趣,不如……”
“滚!”齐安大君猛地一拍桌子,酒壶摔在地上,“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拖出去!”
仆役们又要上来拖她,绿水却突然抬起头,看着齐安大君,一字一句地说:
“大君,奴婢这条贱命,既然是您的,您想怎么糟践都行。但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活着,替您‘长脸’。”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齐安大君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莫名地觉得这丫头像根扎进肉里的刺,拔不掉,弄不烂,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肉里生疼。
绿水走出寝殿,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她摸了摸鬓边的野菊,花瓣上的露水己经干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朵任人采摘的野花儿了。
她是野草,是荆棘,是从石缝里钻出来的毒藤。
谁想踩她,就得做好被扎出血的准备。
柴房里的屈辱,像道疤,刻在了她的心上。但这道疤,没有让她枯萎,反而让她长出了更坚硬的铠甲。
她抬起头,看着初升的太阳,笑了。
笑得像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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