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作家后台的等级图标，眼睛突然被那片刺目的光亮灼得生疼。Lv7的钻石勋章在屏幕上泛着冷冽的光，取代了昨天还像块锈铁似的Lv3青铜牌，下面用红色小字标注着“特殊权限用户”。系统提示弹窗像句迟来的道歉，悬浮在页面中央：“鉴于您的作品引发重大社会议题，推动现实题材创作讨论，平台特授予Lv7权限，开放IP孵化、规则建议、内容置顶等特殊功能。”
他的手指在“规则建议”按钮上悬了三秒，指尖的汗在光滑的鼠标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保安室的铁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父亲工具箱里那些磨得发亮的扳手。老周刚才发来段视频，劳务市场的大屏幕上正放着《铁锈与花》的片段，穿军大衣的工友们围着看，连维持秩序的城管都站在后面，嘴角带着若有所思的笑。“默子，你看，”老周的声音裹着风声，“这才是真东西，比那些战神靠谱。”
《都市狂婿》的最新章节还在推荐位上发酵，“主角带老王讨薪”的情节像根撬棍，把平台固化的推荐算法撬出道缝。陈默摸出父亲那把断了柄的扳手，在桌面上敲出段奇怪的节奏——这是他昨晚对着工厂机床代码手册琢磨出的门道，三短两长，对应着G代码里的进给指令。当指尖在键盘上敲出那串“G01 X20 Z-30 F100”的机床指令时，后台的推荐位突然像活过来似的疯狂跳动，《铁锈与花》的封面从“小众现实”分区一路窜升，最后稳稳地钉在首页第一位，把霸榜三个月的《总裁的契约甜妻》挤到了旁边，像给华丽的蛋糕插了根生锈的铁钉。
李曼的高跟鞋在档案室的水泥地上敲出空洞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灰尘的涩味。她踩着木梯，拂开顶层档案柜上厚厚的积灰，露出个贴着“违规合同”标签的纸箱，黄铜锁扣早就锈死了，轻轻一拉就崩开了。里面的合同副本边缘发脆，每页纸的页眉都用红笔标着“阴阳”二字——给作者看的版本里“月保底5000元”的字迹加粗又加黑，存档的版本却在页脚藏着行蝇头小字：“流量不达标按日扣除30%”。
最底下压着本2018年的审核日志，牛皮纸封面己经泛黄，字迹是前归档员的，龙飞凤舞却透着股无奈：“3月15日，张总监亲自来改数据，把‘现实题材用户留存率89%’改成‘19%’，说‘不能让这些哭哭啼啼的东西抬头，影响平台调性’。”李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日志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她突然想起父亲下岗那年，厂里也是这么改的考勤表，把“全勤”改成“旷工”，就为了少发那点微薄的补偿金，父亲攥着考勤表的手，指节白得像要捏碎那纸谎言。
她把合同副本和日志塞进帆布包，拉链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刺耳，惊得墙角的蜘蛛慌忙逃窜。包底露出半截父亲的遗照，塑封膜上沾着点铁锈——那是上次去机床厂废墟时蹭到的。照片上的父亲站在C620车床前，手里举着刚修好的暖气片阀门，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李曼摸出手机，指尖在“市场监管投诉热线”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声音稳得像在念审核报告：“您好，我要举报文星阅读，他们的签约合同存在欺诈条款，我这里有2018年至今的证据……”
赵凯的首播间黑下去的前一秒，他正举着父亲那把磨得发亮的修鞋刀对着镜头。刀刃在打光灯下泛着寒光，映出他眼底释然的笑意。“账号被封了也好。”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轻快，背景里的缝纫机还在咔嗒咔嗒响，那是他母亲在缝补父亲的旧工装，“我终于能写我爸的自行车摊了，不用再写什么战神医婿。说实话，他修鞋用的胶水，比任何异能都粘得牢，能把摔碎的日子一点点粘起来。”
弹幕在黑屏前最后刷过一行字，像道温暖的光：“凯哥，我们去小众频道等你的新故事。”赵凯笑了，把镜头对准墙上的照片——父亲蹲在红星路的自行车摊前，左手虎口的月牙形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旁边摆着个掉漆的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给路人应急的创可贴和碘酒棉。他关掉首播的瞬间，仿佛听见父亲在耳边说“写吧，写真实的，比啥都强”，那语气，和当年教他补胎时一模一样。
小雅的手指在审核规则编辑器上飞舞，把“铁规第5.7条”那行“环境描写占比不得超过15%”改成了“真实生活细节描写不受比例限制，标注‘情感锚点’即可通过审核”。系统弹出刺眼的警告：“检测到非管理员权限修改规则，操作将被记录在案，可能影响您的职业评定。”但她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得让规矩跟着人心走”，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下了保存键。
办公区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了三下，像在无声地默许。她把“橙色预警联盟”的203个成员拉进新的聊天组，群名改成了“真实锚点小组”，公告栏里写着：“从今天起，我们来定义什么是合规。”主管的怒吼从走廊尽头传来，震得文件柜上的绿萝叶子簌簌发抖，但这次没人低头，小雅甚至把修改后的规则打印出来，用图钉牢牢钉在了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用红笔写着西个大字“以人为本”。
陈默的Lv7权限界面突然弹出条提示：“检测到平台推荐算法异常波动，是否参与人工修复？”他点了“是”，屏幕上跳出的算法模型像张复杂的蜘蛛网，“爽感关键词”“打脸频率”“异能特效”这些之前被标红的核心要素正在慢慢褪色，“现实共鸣”“情感锚点”“生活细节”的数值却像雨后的春笋，节节攀升。当他把“烟盒”“暖气片”“父亲的扳手”这些词拖进“核心要素”栏时，系统突然弹出一行绿色的文字，像句迟到的认可：“算法修复完成，感谢用户陈默的贡献。”
《铁锈与花》的首页推荐位旁边，多了行灰绿色的小字：“基于用户真实需求推荐”。陈默望着屏幕笑了，父亲的扳手在桌面上投下道歪斜的影子，像个笨拙的大拇指。他摸出那个刻着“铁锈花”的U盘，插进电脑，开始写新的章节，这次不用再藏藏掖掖，开篇就写“老王带着工友们去讨薪，手里的烟盒里装着所有人的希望”。
李曼走出市场监管局的大门时，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在帆布包上，瞬间就化了。包里的合同副本沉甸甸的，像揣着无数个父亲的故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雅发来的照片：审核后台的规则列表里，“真实描写不受限”那行字被标成了醒目的绿色，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暖气片，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热乎气。
赵凯的新账号“修鞋摊老赵”发布了第一章，标题是《胶水》，写的是“父亲用补胎的胶水粘好儿子撕烂的作业本，说‘东西坏了能粘，人心碎了也能粘’”。阅读量刚过百，却收到了条熟悉的打赏，ID是“老陈的烟盒”，附言只有两个字：“加油。”赵凯笑着抹了把脸，把打赏记录截图打印出来，塞进父亲那个装创可贴的铁皮盒里，突然觉得，有没有Lv7的勋章真的不重要，心里的那杆秤稳了，比什么都强。
工厂旧址的首播还在继续，陈默把《铁锈与花》的结局投映在仓库斑驳的墙面上，“老王修的暖气片温暖了整个家属院”那行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不肯褪色的旗帜。老周的三轮车斗里，新收的废铁堆成了小山，每块铁上都贴着张烟盒纸，上面用铅笔写着“这是我爸的故事”。穿保安服的、修自行车的、卖烤红薯的，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有人带来了父亲的遗物，有人念起了藏在烟盒里的信，有人只是默默站着，眼里却闪着光。
张总监的办公室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从里面搜出的阴阳合同和修改数据的指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堆生锈的废铁。技术部的小吴偷偷给陈美发了条消息，只有个扳手的表情，后面跟着句：“我们在改算法，以后‘真实’会是最高权重，比任何铁规都硬。”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着光的Lv7钻石勋章，突然觉得它还不如父亲烟盒里那张泛黄的稿纸珍贵。他点开“规则建议”的编辑框，敲下：“希望平台能多给‘老王’们留点位置，他们的故事或许没有异能特效，却带着生活本身的温度，比任何等级勋章都更能打动人心。”
发布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悠长而温暖，像在回应这片废墟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首播架上，融化成水，顺着“RUSTANDROSE”的刻痕往下淌，像行写在时光里的诗，朴素，却带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http://www.220book.com/book/7AK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