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算法后台的红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像台正在解剖室里嗡鸣的电锯。《都市狂婿》第10章和第20章的标题被框成血色，“内容杂质”西个字在屏幕上突突跳动，下面的“优化建议”像把淬了冰的剔骨刀：将“主角做梦啃馒头”改为“觉醒异能徒手砸烂反派门牙”，红色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替换率92%”的数字泛着冷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口带着冰碴的馒头嚼碎，吞进算法的钢铁胃里。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像从通风管里钻出来的风：“检测到高频‘非爽感元素’——馒头、扳手、烟盒，己自动纳入黑名单。建议作者替换为‘异能、豪车、打脸’等优质关键词，提升用户付费率。当前用户留存率低于均值17%，疑似受杂质影响。”屏幕右下角弹出的用户画像分析图上，代表“30-50岁”的橙色块正在被代表“18-25岁”的紫色块挤压，像块正在融化的冰，边缘滴答着水，在虚拟的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泊。
陈默的电脑风扇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回收站的图标红得像只流血的眼睛，在桌面上格外扎眼。他点开回收站，10个被删除的文档排得整整齐齐，文件名全是“铁锈碎片X”，最近一个的修改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七分——“铁锈碎片10：主角看老照片”。双击恢复的瞬间，屏幕上跳出段文字：“林辰翻到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男人举着扳手，女儿坐在机床底座上啃馒头，背景里的暖气片上晾着蓝布衫，水珠顺着衣角滴在水泥地上，洇出个小小的圈。”
这分明是《铁锈与花》里“老王给女儿拍毕业照”的改写，当时他写得手指发颤，父亲举着扳手的样子就在眼前，现在却被算法标成了“与主线无关的垃圾信息”。烟盒里的铅笔头在桌面上滚了滚，停在“铁锈碎片3”的文档图标旁，那是段被删除的环境描写：“拆迁废墟的砖缝里，长着株野菊，花瓣上沾着铁屑，像撒了把碎星星。风一吹，影子晃得像机床在动。”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突然想起父亲总说“再硬的地，也能钻出草”，现在这株野菊，怕是早被算法的推土机碾成了泥，连影子都没留下。
李曼的加密文件夹“骨头”正在任务栏闪烁，像颗藏在怀里的星火。新增的“读者职业分布”表格像张秘密地图，单元格里的数字透着股倔强：43%是退休工人，28%是社区保洁，17%是出租车司机，剩下的是环卫工和废品回收员——没有一个符合平台“20-25岁学生党”的核心画像。表格最下面用红笔标着行小字：“这些人在评论区说‘看哭了’，但算法说他们是‘低质用户’，付费能力不足。”
她把鼠标移到“退休工人”那栏，弹出的子菜单里全是ID：“老车床”的头像是台C620车床，导轨上还留着父亲当年刻的记号；“铁屑子”的签名是“三车间刨工，1998年下岗”；“烟盒老张”的动态里全是修暖气片的视频，阀芯拆开时总能掉出片烟盒纸。李曼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些ID的IP地址，和《98年冬，谁捡过车间的断扳手》那个冷帖的评论者重合了67%，像群在暗夜里互相打暗号的哨兵。她迅速按下“加密”，屏幕上跳出父亲的阀门壁纸，阀芯里的烟盒纸在暗夜里泛着微光，像在说“藏好，别被发现”。
敲门声来得猝不及防，像块砖头砸在陈默的出租屋门上。赵凯的修鞋刀没别在胸前，换成了块锃亮的手表，表盘上的logo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疼——和张总监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一模一样，连表带的折痕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把陈默的合同拍在桌上，纸张边缘被指甲抠出毛边，“平台能查你后台草稿，‘铁锈碎片’都备份了，张总监让我给你带句话，再夹带就按‘违约’处理，违约金267万，够你赔到下辈子。”
陈默的目光落在赵凯的袖口，那块表的皮带还没磨合好，内侧印着清晰的折痕，像张没铺平的欠条。“你收了多少？”他的声音像块生锈的铁板，擦过空气都带火星。赵凯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包软中华，烟盒上的金线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张总监说，只要你乖乖写战神砸反派，别扯那些暖气片，这块表算见面礼，后续还有分红，比你写那些破烂强。”
烟盒被陈默一把抢过，揉成了团砸在地上，烟草味混着灰尘腾起来。“我爸当年在车间砸伤手，你爸背着他去医院，路上啃的就是冷馒头，你忘了？”他指着回收站里的文档，“这些不是杂质，是你爸没说完的话！是咱爸们的日子！”赵凯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抬脚踹翻了垃圾桶，易拉罐滚了满地，像串被打断的骨头，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哀鸣。
陈默没去管那些罐子，点开《都市狂婿》第20章的评论区，原本密密麻麻的“骨头那段写得真疼”只剩3条可见，像三颗被拔掉的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他点进“评论管理”后台，才发现那些评论被折叠进了“低质内容”文件夹，每个后面都跟着行灰色小字：“该评论己被197人收藏”。最上面那条来自“老周的三轮车”，收藏者列表里，“锈迹斑斑”的头像亮着，像座不肯熄灭的灯塔，在暗夜里透着微光。
赵凯摔门而去时，陈默正把揉成团的中华烟盒展开，抚平褶皱塞进父亲的烟盒里。他突然想起老周说的，当年车间发不出工资，工人们就用烟盒写欠条，互相借着过日子，烟盒上的字比合同还有效。现在这烟盒，倒成了新的欠条，只是欠的不是钱，是良心，是那些被算法踩进泥里的真实。
李曼的匿名邮件发出去时，手指还在抖，键盘上的键帽被汗浸得发亮。收件人填的是“默子的笔”，那是陈默在平台的作者号，头像是支缠着胶布的铅笔。主题栏写着“广告植入指南”，正文只有一行字：“每10章埋得浅一点，用‘广告植入’的格式，算法识别不出来，它只认‘商业信息’西个字。”附件是平台《内容合规细则》的扫描件，第7条“允许15%商业信息”被标成了明黄色，像道救命的符，在黑白的文档里格外扎眼。
她盯着发送成功的提示，突然想起父亲当年带她去工厂澡堂，蒸汽里全是男人的笑声，有人用肥皂在瓷砖上画扳手，说“这是咱们的广告，比厂里的口号实在”。现在这15%的“广告额度”，大概就是新的瓷砖，能让那些生锈的故事，有处可画，有处可藏。桌角的阀门突然轻微震动，是楼下的老周又在修暖气片，扳手敲打的声音顺着管道传上来，像在说“加把劲”。
陈默的烟头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每个烟蒂都被捏得变了形。邮件里的《内容合规细则》被他翻得卷了边，第7条的黄标像道闪电，劈开了脑子里的雾。他点开“铁锈碎片11”的文档，敲下：“主角路过劳务市场，瞥见墙面上的小广告——‘专业修暖气片，老张，138xxxx5678’，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扳手，扳手旁边写着‘三十年老手艺，保热’。林辰的脚步顿了顿，想起小时候家里的暖气片总响，像在唱歌。”
系统提示“符合广告植入规范，未检测到违规内容”的瞬间，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出租屋的墙壁上，弹回来像父亲的咳嗽，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劲。窗外的雪又开始下，落在窗台上，像给这行字盖了层薄薄的邮戳，证明它真实存在过。
平台算法后台的替换率卡在了99%，红色进度条像根绷紧的血管，迟迟不肯走完。《都市狂婿》第21章的“广告植入”被系统判定为“合规”，但右上角的“异常流量”警报却在角落闪烁，17个退休工人的ID正同时在线，给那条修暖气片的“广告”点了赞，评论区里有人问“老张是不是三车间的那个”，很快收到回复“就是他，当年给我家修过片”。
李曼的加密文件夹里，“读者职业分布”的橙色块悄悄扩大了0.5%，像株在石缝里悄悄扎根的草，不显眼，却在使劲长。她把父亲的断扳手照片设成新头像，ID依然是“匿名审核员”，但签名改成了“承接暖气片维修广告，价格公道”，发出去的瞬间，收到条私信，来自“默子的笔”：“明天的广告位，给老周的三轮车留着。”
赵凯的新手表在酒局上格外显眼，张总监拍着他的肩膀说“干得不错，这小子总算懂事了”，水晶吊灯的光在表带上反射，晃得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没告诉张总监，技术部的后台数据里，“修暖气片”的搜索量一夜之间涨了300%，像场正在酝酿的雪崩，雪片里全是带着铁锈味的故事。
陈默的烟盒里，除了铅笔头，又多了张纸条，上面是老周发来的新电话号码：“这是老张的，他说能给你当‘广告模特’，修暖气片三十年，故事比扳手还多，就是牙口不好，啃不动冷馒头了。”他把号码输进手机，备注是“铁锈碎片11号演员”，屏幕亮起时，正好照见窗外的雪地里，有人用脚印踩出了个歪歪扭扭的扳手，像个未完成的暗号，在月光下泛着倔强的光。
算法还在后台嗡嗡运转，红色的进度条始终卡在99%，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而那些藏在广告里的铁锈碎片，正一片一片地拼接起来，在冰冷的代码森林里，悄悄搭起座温暖的小房子，等着那些被算法遗忘的人，进来避避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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