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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算法生成的道歉信

小说: 铁规下的稿纸   作者:十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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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首页的公告栏像块刚被雨水冲刷过的黑板,粉笔字的痕迹还带着湿意。《都市狂婿》恢复更新的通知用加粗的黑体字钉在最顶端,下面附着段灰扑扑的文字,像是用算法的唾沫粘上去的:“我们低估了真实的力量,特开设‘现实记忆’专区,收录用户投稿的生活片段。”落款是“智能客服007”,连个像样的公章都没有,数字编号冷得像块冰,衬得旁边“文星阅读”的烫金logo都透着股虚伪。

“找骨党”论坛的弹窗炸成了漫天烟花,红色的“新消息”提示像串鞭炮。有人把那段道歉信截图下来,用红笔在“真实的力量”下面画了三道波浪线:“看看,机器终于认怂了!就是这落款太寒碜,连个人名不敢留。”有人贴出张对比图,左边是算法自动生成的“战神挥舞能量拳套”,右边是陈默写的“0713号扳手沾着煤渣”,投票结果像面倒向现实的旗帜——“扳手”以91%的得票率碾压,评论区里,“我投扳手”的跟帖刷成了红色的海。

李曼的电脑屏幕上,“现实记忆”专区的访问量正以每秒3000的速度飙升,后台的IP地址追踪显示,第一个点击来自和平路小区3号楼,正是她父亲生前住的地方。她点开专区的投稿箱,己经躺着237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的标题是《我爸的烟盒》,作者ID“曼曼的红布条”,头像是朵玉兰花苞,像极了父亲墓碑前新开的那株。

陈默的笔尖在补充协议上划过,蓝黑墨水在“允许每章保留15%‘个人记忆描写’”的条款周围洇出淡淡的圈。编辑小王的咖啡杯放在协议旁,蒸汽模糊了“平台拥有最终解释权”的小字,她用银匙敲了敲杯沿:“张总监特意交代,这段可以标‘作者注’,不用算在正文字数里,相当于给你的特权。”

“特权?”陈默突然笑了,指尖的铅笔在条款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骨头,“我爸当年在机床厂,总在备用零件箱里藏半块馒头,说‘这是留给自己的口粮,不算在公粮里’。现在这15%,就是我的口粮。”他在页边空白处用力写下:“这15%是他们偷不走的骨头”,笔尖戳穿了纸页,在桌面上留下个小小的黑窟窿,像在宣告某种不容置疑的主权。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有片花瓣顺着风飘进窗,正好落在“15%”的数字上,粉白的花瓣边缘沾着点褐黄,像块带着锈迹的骨头。陈默想起父亲的烟盒里,总夹着片玉兰花瓣,说是“给曼曼留着压书签”,现在那片花瓣应该还在李曼手里,和0713号扳手的红布条放在一起。

张总监的手指悬在鼠标右键上,指甲盖在“删除”按钮上方晃了三晃。“找骨党”论坛的新帖《我们的故事清单》在屏幕上闪,标题后面跟着个跳动的“热”字,访问量己经破了百万。帖子里列着200个待写的“生锈片段”,像串挂在记忆墙上的钥匙:“老王修暖气片时总哼的《东方红》,跑调跑到二车间都能听见”“老李给猫搭窝用的棉絮,是从报废的机床里掏的,带着机油味”“赵师傅藏工资条的烟盒,是‘大生产’牌的,现在网上能卖三百块”……每个条目后面都跟着几十条补充,像群人围着篝火,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块破碎的镜子。

桌角的水晶奖杯反射着冷光,“年度流量王”的烫金字照出他眼底的疲惫。删除键就在眼前,只要轻轻一点,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就会像从未存在过,平台的用户画像能立刻回归“18-25岁核心群体”,投资方的笑脸也会准时出现。但他想起昨晚回家时,母亲正对着手机抹眼泪,屏幕上是陈默首播时展示的生锈馒头,老太太抽噎着说:“你爸当年也藏过这样的馒头,说给你留着当早点,结果放馊了都舍不得扔。”

鼠标最终移到了关闭按钮上,点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无数个父亲在叹息,声音轻得像玉兰花瓣落地。抽屉里的旧账本露了个角,1998年12月的那页被折了个三角,上面的“审稿费-2000元”旁边,母亲用铅笔写了行小字:“你爸说这钱挣得亏心”。张总监突然抓起账本,塞进碎纸机,纸屑纷飞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里悄悄发了芽。

李曼在“现实记忆”专区刷新页面时,新投稿的红色数字“1”像颗刚破土的种子。《审核员的红笔》的标题下面,作者栏写着“小雅”,头像是个握着修鞋刀的卡通小人,刀刃上刻着“073”——她的审核员编号。李曼点开文章,开头的字像根淬了火的针,猝不及防刺进心里:“有些字标红不是因为违规,是因为太疼——就像我爷爷修鞋时,总把磨脚的地方标红,说‘这是提醒,不是否定’。”

文章里写了100个被她标过“橙色预警”的句子,每个后面都跟着段带着体温的回忆:“‘生锈的晾衣绳晃得像奶奶的驼背’——我奶奶的驼背是扛机床零件压的,晾衣绳上总挂着我爸的工装,她说‘洗干净了,看着就像还在上班’”“‘冷馒头硌得牙床出血’——我爷爷啃猪蹄时掉了颗牙,他说‘日子再难,也得有口肉,哪怕硌出血’”“‘断扳手的红布条褪成了粉’——我妈说,红布条褪了色才好,说明戴的时间长,有感情”……

评论区己经有了几百条回复,像片正在生长的森林。“我也有这样的红笔”——ID“老车床”附了张照片,车间的质检单上,父亲用红笔圈出“合格”,旁边写着“给儿子留着看”;“我的预警里藏着我爸的影子”——ID“铁屑子”贴了段录音,是他父亲在机床旁说的“这活儿得细,不然要出人命”,背景音里有扳手碰撞的脆响。

李曼的指尖在“推荐”按钮上停了停,突然想起小雅被开除那天,塞给她的修鞋刀上,刻着个小小的“0”,像0713的开头。她给这篇文章加了个“精选”标签,背景色用了温暖的橙,和小雅的“橙色预警”一模一样,仿佛那些被算法判定为“异常”的疼痛,终于有了个温暖的归宿。

赵凯的辞职报告放在张总监桌上时,他的首播设备正在工位上充电,屏幕亮着,第一期首播的预告图是辆旧自行车,车座上放着本磨破的《铁锈与花》,书脊用红绳缠着,是他母亲的头绳。标题“我爸修自行车时总说‘轮子要沾泥才稳’”下面,己经有了三千多条预约提醒,最新的一条来自ID“修车老张”:“儿子,爸给你当嘉宾,带把扳手去。”

“我爸说,修鞋和讲故事一样,都得接地气,”赵凯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平台的算法太干净了,容不下泥,可轮子不沾泥,跑起来要打滑的。”他把修鞋刀放在报告旁,刀柄上的编号“0927”在灯光下闪,是他父亲的工号,当年刻的时候,刀刃在木柄上留下道深痕,像道不会愈合的疤。

张总监突然想起赵凯父亲的修鞋摊,就在公司楼下的巷子里,车斗里总放着本磨破的《故事会》,老头修鞋时总念叨“这书上的故事太飘,不如我修的鞋实在”。他签完字,把报告推回去时,不小心碰倒了赵凯的水杯,水洒在首播设备上,屏幕瞬间黑了,重启后出现的不是预设的预告,而是段自动保存的视频——赵凯的父亲蹲在修鞋摊前,手里举着个创可贴,对着镜头笑:“我儿子要讲我的故事了,你们多捧场,他小时候总嫌我修鞋丢人,现在知道了吧,这手艺里有日子。”

陈默的烟盒从口袋里滑出来,里面的《铁锈与花》手稿散开,最下面的便签飘到地上,边角卷成了波浪。李曼的字迹带着点铁屑,是用父亲的断铅笔写的:“档案室3号柜的钥匙在暖气片后面,别用扳手撬,会留痕。”他弯腰去捡时,发现便签背面画着把钥匙,齿口处刻着“0713”,和父亲的扳手编号一模一样,红布条的图案被画得像朵小小的花。

窗外的劳务市场,老周正指挥工友们往三轮车上搬书,《铁锈与花》的实体书堆得像座小山,封面用的是父亲烟盒的照片,红布条在风里扫过“第32章”的字样,像在给每个字系上根不会断的线。陈默摸出手机,给李曼发了条短信:“钥匙找到了,现在去档案室,看看还有多少故事等着被写出来。”

平台的算法还在嗡嗡运转,像头终于学会喘气的野兽。“现实记忆”专区的审核规则里,“情感共鸣度”的权重悄悄提到了0.8,超过了“商业价值”的0.6。技术员小吴看着系统自动生成的推荐列表,《审核员的红笔》《修鞋摊的故事会》《0713号扳手》排在最前面,下面的备注是“符合用户真实需求”,不再提“爽感阈值”。他给自己的爷爷发了条微信:“您的凿子故事,我帮您投稿了,平台说‘很有力量’。”

陈默站在档案室门口,手里的钥匙在阳光下闪着光,齿口处的“0713”像西颗正在燃烧的星。3号柜的锁“咔哒”一声弹开,里面的档案盒整齐地码着,最上面的标签写着“待写故事”,下面的备注是李曼的字迹:“每个烟盒里都藏着个春天。”他抽出最上面的档案,里面是1998年的车间合影,父亲举着扳手站在中间,红布条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像面小小的旗,周围的工友们都在笑,牙齿上沾着馒头屑。

首播设备的红灯亮了,陈默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铁屑:“第32章开始了,今天我们来讲讲照片里的故事。”屏幕上的在线人数开始疯长,从十万到百万只用了五分钟,弹幕里的“我们在”像片涨潮的海,算法生成的道歉信早己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带着体温的字——“我爸也……”“我爷当年……”“我们车间……”在虚拟的世界里,长出了真实的骨头,带着铁锈味,也带着花的香。

档案室的暖气片突然响了声,像是谁在里面敲了敲。陈默的目光扫过暖气片后面,那里果然藏着把钥匙,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红布条更旧些,褪成了近乎白色。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第32章的逗号,后面还有无数个“我爸”“我爷”的故事,会像玉兰花似的,从生锈的日子里钻出来,迎着阳光,开得热热闹闹,把所有被算法遗忘的角落,都填满带着温度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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