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总部大会的聚光灯像块刚出炉的铁板,把主席台照得发烫。CEO的手指悬在麦克风上,台下的“流量至上”旧标语在热浪里微微发皱。技术总监正唾沫横飞地讲“20-25岁用户偏好分析”,PPT上的“异能”“暴富”关键词闪得刺眼,突然被CEO抬手打断。
“停。”CEO的声音透过音响震得穹顶发响,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正是陈默父亲那只,“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在这个烟盒里藏了三十年的糖纸,每张都记着我爸当年给她买糖的日子。”他把烟盒举到镜头前,红布条在灯光下晃,“技术部算得出糖的甜度,算得出烟盒的材质,可算得出这里面的日子吗?”
台下的窃窃私语突然停了。“从今天起,成立‘现实记忆事业部’,”CEO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重音,“李曼任总监,给所有被算法漏掉的故事,开个口子。”
李曼的高跟鞋踩过红地毯,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敲碎什么。她手里的新规则文件边缘被攥得发皱,却挺得笔首。“允许15%‘非爽文情节’,”她把文件拍在投影控制台上,幕布上立刻跳出解释,“核心指标不是付费率,是读者真实共鸣度——简单说,能让人想起自己爸妈的,就是好内容。”
大屏幕突然切到“找骨党”的故事合集,老周的军大衣沾着雪,老张的断扳手缠着胶布,陈默父亲的烟盒里露出半张馒头屑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跟着成百上千条评论:“我家也有这样的军大衣,我爸说‘暖和过貂皮’”“我爷的扳手比这还破,却给我打了把弹弓”……弹幕像潮水般漫过屏幕,把“流量铁规”的条文冲得七零八落。
张总监的掌声先响起来,鳄鱼皮鞋在地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掌心拍得发红。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劳模奖章,想起自己当年在退稿信上写的“过度煽情”,突然觉得那些被藏起来的疼,此刻都在掌声里找到了出口。很快,掌声连成片,震得吊灯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像在为旧时代送葬。
陈默的签约现场摆着两盆玉兰花,是老周上周从工厂废墟移栽的,花瓣上还带着点铁锈味。新合同的第7条用加粗宋体印着:“作者有权保留个人记忆段落,平台不得擅自修改,包括但不限于‘下岗’‘冻饿’等反映特定时代背景的词汇。”
他捏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蓝黑墨水在“擅自修改”西个字上洇出小小的圈。“我要加个补充条款。”陈默的笔尖在合同末尾游走,“每本书要留最后一页空白,给读者写自己的故事,平台得保证不删改,不折叠。”
赵凯的签名落在“见证人”一栏,笔尖还沾着修鞋摊的胶水,在纸上留下个小小的硬点。“我的‘铁锈文创’负责出版实体书,”他推过来的合作协议上,烫金的logo是把缠着红布条的扳手,“封面用老照片,内页加读者故事二维码,让每个普通人都能在书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窗外的阳光斜进来,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合同上,像棵长在一起的树。陈默突然想起父亲总说“故事不是一个人的,是大家凑出来的”,此刻这句话在墨香里泛着光,比任何条款都更有分量。
审核部的电脑屏幕亮着《都市狂婿》第38章,小雅的鼠标在“金色保护”按钮上悬了悬,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传进电路。那段话被标成醒目的黄:“老王对着工厂烟囱发呆,烟灰落在军大衣的补丁上。‘你看这锈,’他指给曼曼看,烟囱口的锈渣正簌簌往下掉,‘掉在土里能当肥料,来年长出的庄稼,比谁都壮。’”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框,绿色的进度条像道新芽,飞快地爬过100%:“该段落引发10万用户上传烟囱照片,触发‘集体记忆’标签,自动升级为最高保护等级。用户评论关键词:‘我家也有这样的烟囱’‘我爸总在烟囱下吃饭’‘烟囱倒的那天,我爸哭了’。”
小雅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响,给这段话加了条备注:“铁锈不会消失,只会换种方式活着。”审核日志本上,今天的记录没有红笔,只有用蓝笔圈起来的“共鸣”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烟囱,冒着淡淡的烟。
平台首页的推荐位像块重新摆盘的蛋糕,奶油不再只堆在“战神”“甜妻”上。“现实记忆专区”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红底白字的标题像块温暖的烙铁。《铁锈与花》的封面占了半屏,父亲的烟盒和扳手在阳光下闪着光,下面的小字写着“3000个读者的真实故事正在续写”,点击量的数字像坐火箭,从一百万冲到五百万只用了三个小时,中午就超过了所有爽文的总和。
弹幕里的“我来续写”刷成了红色的海:“我爸是锅炉工,总说烟囱是厂子的肺”“烟囱上的砖,我爸当年亲手砌的”“我家相册里有张全家福,背景就是这根烟囱”。有个ID叫“烟囱下的馒头”的用户发了段视频,白发老太太摸着断了的烟囱根,说“你爸当年总在这儿给你揣热乎的”,背景里的孩子举着个馒头,和陈默描写的一模一样。
张总监的新工位在“用户故事采集组”,铁皮柜里堆满了读者来信,牛皮纸信封上的邮票五花八门,有菜市场的,有工厂的,还有学校的。最上面的信封贴着张白菜图案的邮票,是社区保洁王阿姨写的:“我总把热包子揣怀里,给上夜班的儿子留着,塑料袋蹭得围裙上全是油。像当年我爸给我揣的那样,他在粮站扛麻袋,说‘人活着,总得给别人留点热乎的’。”
他拿起红笔,在信尾批了行字:“通过,标金色。”笔尖顿了顿,又添了句:“我妈也这样,现在我给我闺女揣牛奶,才懂那温度里藏着啥——不是热,是心。”窗外的玉兰花落在信纸上,花瓣的纹路和母亲围裙上的油渍莫名相似,像个温柔的句号。
档案室的3号柜换了新标签,李曼用红漆写着“活着的记忆”,漆料里掺了点从工厂废墟捡的铁锈粉,红得发沉,像凝固的血。最上层的格子里,陈默父亲的打字机泛着光,黑色的外壳上,“W”键磨得发亮——那是“王”字的首字母,父亲总用它打自己的姓。
“是老周带着工友们凑钱修的,”李曼对着打字机轻声说,指尖抚过冰冷的按键,“老张换了新的色带,老李给齿轮上了油,他们说‘老伙计不能就这么歇着’。”打字机的抽屉里,放着卷新的纸,是用车间的旧图纸裁的,边缘还留着蓝图的蓝线。
她突然想起父亲的日记:“今天在车间打字,听见老陈说‘等厂子好了,就把咱的故事都打出来’。”现在,这句话正在变成现实。抽屉里的新稿件堆得老高,最上面的是张总监女儿写的作文,标题是《爷爷的菜篮》,结尾画了个笑脸,像用菜叶子拼的。
陈默的首播间搬进了“铁锈书屋”,木头书架是用车间的旧门板做的,每个格子里都摆着贴满读者便利贴的书。老周在身后的灶台忙活,铝锅里的馒头冒着白气,香味混着墨香飘满整个屋子。“第38章的结尾,留给你们——”陈默举起父亲的烟盒对着镜头,里面的断铅笔在阳光下闪着光。
弹幕瞬间被“我的故事”填满,像场盛大的接龙:
“我爸的工具箱里有把0618的凿子,现在我用它给儿子做木剑,他说‘比塑料的结实’”——ID“凿子传家”附了张父子合照,孩子举着木剑,父亲举着凿子,背景是个旧工具箱。
“我妈总说‘冻梨要揣怀里化,才甜’,她不知道我偷偷给她的保温桶里加了热水,现在她的手不裂了”——ID“怀里的甜”发了张老太太的手,虽然有皱纹,却很光滑。
“我爷退休那天,把工作证贴在烟囱上,说‘咱工人的名字,就得晒晒太阳’”——ID“烟囱上的名”的照片里,褪色的工作证在风中轻轻晃,像面小小的旗。
阳光透过书屋的窗户,在字里行间跳着舞,像无数个被记住的日子,在轻轻歌唱。老周端着馒头走过来,热气模糊了镜头:“都尝尝,这才是真正的‘铁锈味’。”
小雅的审核标准贴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A3纸打印的,边角被无数双手摸得发卷。最后一条是她手写的:“所有能让人心疼的故事,都是好故事。”她的修鞋刀旁边,放着本《铁锈与花》,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读者们画满了小小的扳手,每个上面都刻着不同的编号,缠着不同颜色的布条——红的、蓝的、绿的、黄的,像片不会生锈的星空。
风穿过平台大楼的玻璃幕墙,带着“现实记忆专区”的热乎气,吹向远处的劳务市场。老周的三轮车还停在那里,车斗里的暖气片上,摆着本翻开的书,阳光照在“活着的记忆”西个字上,像给这个春天,盖了个温暖的章。书的旁边,0713号扳手挂在车把上,红布条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看,我们做到了”。
远处的机床厂废墟,玉兰花己经开得满树都是,花瓣落在新栽的菜畦里,像在给土地施肥。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那里,用树枝在地上写“0713”,她的爷爷站在旁边,手里举着个热馒头,军大衣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揣着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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