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鼠标悬在IP孵化申请页的“提交”按钮上,Lv5权限的金色徽章在屏幕角落闪得刺眼。这权限是《铁锈与花》销量破百万时解锁的,系统提示音当时震得他耳朵疼,机械女声重复着“创作者可自主启动衍生开发”,可此刻申请页最下方的小字像根淬了冰的刺,扎得他眼睛发酸:“需提交‘主流价值观适配报告’,由Lv10总监终审”。
张总监的审批意见弹出来时,陈默正往报告里贴第三十七张老照片。照片上,老周的父亲蹲在机床旁啃馒头,钢蓝色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馒头渣掉在机床导轨上,和铁屑混在一起。“下岗题材易引发负面联想,”张总监的宋体字冷得像冰,每个笔画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建议改为‘战神父亲隐姓埋名’,强化逆袭爽感。”末尾的红色批注更刺眼,红墨水洇透了纸背:“历史遗留问题需艺术化处理,避免过度写实——读者需要的是幻想,不是伤疤。”
陈默的指腹按在键盘上,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他猛地拉开桌下的快递箱,三千个牛皮纸信封滚出来,每个信封上都贴着泛黄的邮票,邮戳全是“铁西邮政”。这是“找骨党”寄来的老照片,王阿姨母亲在菜市场捡菜的背影被晨雾罩着,竹篮里的烂菜叶透着股不服输的绿;赵凯父亲修鞋摊的铁皮棚漏着雨,他却举着锥子给邻居的孩子补书包带;最让陈默心口发紧的是张总监父亲举着菜篮的侧影,那是李曼从博物馆档案里翻出来的,菜篮把手缠着的红布条,和0713号扳手的布条一模一样。
他把照片一张张扫描进报告,在每张下面标注拍摄信息:“1998年冬,铁西菜市场,拍摄者:其子王某某”“2003年春,和平路街角,拍摄者:其孙赵某某”。扫描到张总监父亲那张时,扫描仪突然卡纸,照片边角被卷出道折痕,像道没愈合的疤。“这些不是‘负面’,是3000个家庭的真实人生。”陈默在报告末尾敲下这句话,烟灰掉在键盘上,和那些照片里的铁锈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提交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玉兰花正好落了片在屏幕上,花瓣的纹路和老周父亲工装上的褶皱莫名相似。陈默捏起花瓣凑到鼻尖,隐约能闻到机油味——父亲的工装总带着这味道,他说“机器的汗味儿,比香水实在”。
审核结果回来得比预想中快,像场急雨砸在刚晒好的被子上。红色的“不合格”印章盖在报告首页,章油把“铁锈与花”西个字糊成了黑团。驳回理由栏里,张总监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股不耐烦的潦草:“数据支撑不足,用户情感反馈未形成量化模型。建议参考《战神归来》的改编方案,将‘下岗’改为‘卧底任务’,‘补偿款’替换为‘秘密经费’。”
陈默抓起桌角的烟盒,父亲写的“字要首”三个字被指腹磨得发亮,墨迹都快要看不见了。他突然想笑,Lv5权限原来就是把假钥匙,黄铜柄做得再亮,锁芯早被换了型号。当年父亲总说“厂里的钥匙分三六九等,真能开仓库门的,往往长得最普通”,现在才算懂了这话的意思。
小雅的黑框眼镜反射着后台代码的绿光,她的指尖在键盘上跳得像弹钢琴,回车键被敲得咚咚响。陈默的报告被驳回时,她正在破解Lv10权限的加密日志,屏幕上的乱码突然像被理顺的线团,清晰得让人后颈发毛——所有现实题材IP的“终审通过率”表格里,一串刺眼的“0”像排墓碑,每个“0”后面都跟着个灰色的“冻结”图标。
最末行的系统备注更让她呼吸一滞:“Lv10权限可手动触发‘题材冻结’,触发关键词:下岗、补偿、铁锈、烟盒、机床、扳手……”足足三十七个关键词,每个都像把小锁,死死锁着那些带温度的故事。“他们不是在审核,是在封杀。”小雅的语音电话里带着电流声,她截了屏发给陈默,“张总监只是按按钮的,真正的锁在Lv10那里。”
她的鼠标指向日志里的操作记录,每次“冻结”指令发出后,都跟着条内部邮件提醒:“己规避社会情绪风险,维护平台商业稳定。”陈默看着屏幕上的“烟盒”二字,突然想起父亲烟盒里的断铅笔,十羚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笔杆上刻着“1998.12.3”,当年是不是也有人想冻结它?
李曼的高跟鞋踩过合规部的走廊,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攥紧的拳头,手里的U盘烫得像块烙铁。她刚从张总监的废纸篓里捡回陈默的报告,红色批注被咖啡渍晕开,“艺术化处理”西个字糊成一团黑,倒像块没擦干净的血痂。电梯间的电子屏正在播平台宣传片,CEO举着本《都市狂婿》说“好故事要给人希望”,李曼突然笑出声,掏出手机给“找骨党”群发消息:“需要你们的故事,越真实越好,不用修饰。”
三小时后,她的邮箱被10万条评论塞满,服务器发出过载的嗡鸣。ID“菜摊丫头”说:“我妈总在菜摊藏热馒头,塑料袋蹭得围裙上全是油。她说‘当年有人给过她一个,现在得还回去’——看你的书才知道,那个人可能是张总监的父亲。”ID“机床螺丝”发了段视频,他爷爷坐在轮椅上读《铁锈与花》,读到“老王把馒头掰成两半”时突然停了,指着书说“这写的就是我车间的事,那年冬天我们都这么分馒头”。
最让李曼手抖的是条语音,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有他媳妇的抽气声:“我把报告里的照片给我媳妇看,她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我爸’——原来我们早就认识,1998年他给过我半个馒头,我现在才知道。”李曼把手机贴在胸口,冰凉的玻璃壳传来10万条心跳的共振,像无数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
她把这些评论打包成PDF,文件名改成“用户调研报告(样本量10万)”,偷偷贴在陈默的申请材料后面。提交时系统突然卡壳,进度条卡在“99%”不动了,李曼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键盘的“回车”键上。三秒后,新窗口弹出来,进度条从“己驳回”慢慢爬向“审核中”,审批人栏里,Lv10总监的名字像被橡皮擦过,取而代之的是行新字:“合规部-周主任”。
陈默的手机震了下,是李曼发来的截图。他盯着“周主任”三个字,突然想起老周上周接孙子放学时说的话:“我家小周被借调到合规部帮忙,说是整理历史档案。”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有片花瓣飘进窗,落在键盘的“Z”键上——那是“周”字的首字母。他摸出父亲的烟盒,里面的断铅笔还能写,在草稿纸上画了把钥匙,钥匙柄上刻着“10万”,齿口的形状和Lv5权限的徽章完全不同。
小雅的后台监控里,“周主任”的审批界面正在加载,鼠标指针在“通过”按钮上悬了悬,像在犹豫。张总监的办公室里,他正对着Lv10总监的来电发抖,听筒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把那个报告打回去!下周的投资人会议不能出岔子!这些下岗工人的破事,会影响估值!”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了,桌角的菜篮里,女儿刚放进去的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爷爷的故事最棒”,旁边画着个笑脸,用红蜡笔涂的,像块没化的冻疮。
李曼靠在合规部的门框上,看见老周的儿子正戴着老花镜看屏幕,他的军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铁西机床厂”的工装——和老周身上那件一模一样。鼠标点击的轻响里,她仿佛听见10万条评论在欢呼,像无数把小钥匙,正合力撬开那把Lv10的大锁。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父亲就站在身后,用他那把生锈的阀门,轻轻推着周主任的手。
陈默的手机终于弹出新提示,不是刺眼的红色“不合格”,是闪烁的黄色“审核进行中”。进度条爬得很慢,像老周当年推着三轮车爬坡,载着满满一车暖气片,每爬一点,车辙就深一点。他突然明白,Lv5的假钥匙或许从未打算开门,它的作用,是让你看清门后的锁,然后找到真正能拧动它的东西——那些藏在烟盒里、照片上、评论区的,带着体温的真实。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桌上的老照片,张张都在笑。陈默的指尖轻轻敲了下“刷新”键,屏幕闪了闪,审批人栏的“周主任”后面,多了个正在输入的光标,像支准备落下的笔,要在这故事里,添上崭新的一笔。远处的记忆博物馆里,0713号扳手的红布条突然晃了下,像在说“别急,真钥匙总比锁晚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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