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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烟盒纸里的举报信

小说: 铁规下的稿纸   作者:十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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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的指尖在“找骨党”材料堆里翻找,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整理老照片时沾上的铁锈。平台的中央空调坏了,档案室闷得像口铁皮棺材,阳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现实题材专区”的申请报表上切出亮线,像未愈合的伤口。

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前台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怯:“李总监,有您的信,很旧的那种信封。”

李曼捏着信封穿过走廊,牛皮纸的纤维刺得掌心发痒。邮票是1998年的机床厂纪念票,齿轮图案的齿牙磨得发圆,邮戳盖着“铁西邮政”,油墨晕染的程度和找骨党寄来的老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寄件人栏写着“合规部-周”,钢笔字刻意写得潦草,横画末端却忍不住带出点上扬的钩——像老周握扳手时习惯性的发力。

拆信刀划开信封的瞬间,一股陈年墨水味涌出来,混着铁锈和樟脑的气息。这味道猛地撞开记忆闸门,李曼突然想起父亲书桌的抽屉,总锁着个铁盒,打开时就是这股味。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笺,边缘卷成波浪,像被水浸过又晒干。

“举报红星机床厂厂长张建国挪用补偿款”的标题用红墨水写就,笔尖的飞白像道没愈合的伤口。李曼的目光扫过正文,“截留下岗职工补偿款共计78万元”的数字被红笔圈了三次,纸背都透出了印记。

签名栏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王建军”三个字力透纸背,横画粗竖画细,是陈默父亲的笔迹没错,旁边紧挨着“赵志强”——赵凯父亲的名字,两个红手印叠在一起,边缘还沾着点机油,在二十七年後的今天,依然倔强地泛着金属光泽。

信末的补充说明像把淬了冰的匕首:“张启明(张总监原名)当时是会计,他改了账本,把‘挪用’写成‘正常支出’。我们找他对质,他说‘这是厂长的意思,你们斗不过’。”

李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档案室最深处的铁柜。《铁锈与花》的退稿信整整齐齐码在盒里,1999年那封最厚,编辑用红笔写着“题材过于沉重,不符合市场需求”,墨水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晕,和举报信上的红标题如出一辙。

她摸出放大镜怼在退稿信末尾,出版社标识“星文出版社”的烫金小字隐约可见——那是平台的前身,当年专门出版工厂内部刊物。李曼的指甲刮过纸面,退稿信的红墨水蹭在指尖,搓开後竟有细微的金属颗粒。

“这墨水是特制的,”她冲到实验室,把信笺边角剪下一点,放在显微镜下,“里面掺了机床厂的废铁屑。”屏幕上的铁屑棱角分明,和父亲遗留的阀门锈迹成分完全吻合。老编辑说过,星文出版社当年为了省钱,用的是厂里的回收墨水,“红得发暗,像掺了血”。

赵凯的修鞋刀“当啷”掉在地上,刀尖在水泥地上戳出个小坑。他刚从赵凯文创的仓库回来,手里还攥着给工人刻字用的钢凿。李曼的车就停在修鞋摊对面,车窗摇下来,举报信的复印件在风里打颤。

“赵志强”三个字被阳光照得透亮,赵凯的手指在纸面上来回,指腹的老茧蹭得“强”字的最后一笔越来越淡。“我爸当年突然酗酒,”他的喉结滚得像吞了石头,酒气混着哽咽从牙缝里挤出来,“每天抱着个二锅头瓶子蹲在烟囱下,说‘对不住老王’,我以为是下岗後心里憋屈,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猛地蹲下去,修鞋摊的抽屉被拽得脱轨,铁皮盒撞在地上,滚出父亲的工作证和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工作证的塑封裂了道缝,照片上的赵志强穿着工装,胸前别着钢笔,笑得露出牙齿。“他总说‘账算错了,人就毁了’,”赵凯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照片上,晕开在父亲的笑脸上,“原来不是算错了账,是改了账!他肯定是被张启明逼着签了什么!”

监控室的蓝光映在张总监的鳄鱼皮鞋上,鞋油擦得太亮,反倒照出他眼底的慌。李曼拆信的动作被特写镜头放大,举报信上“张建国”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把‘小众通道’所有稿件移到‘废弃库’,”他的手指重重砸在紧急按钮上,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蜂鸣,“设置最高权限锁,除了我谁也打不开!”特助刚要应声,他又补上句:“周主任还在里面审核陈默的IP申请……”“冻结他的权限!”张总监的皮鞋在地板上碾出刺耳的响,“现在!立刻!用‘系统故障’的名义,把他的工作站彻底锁死!”

他突然抓起内线电话,指节因为用力发白:“销毁组吗?1998年的会计凭证,全部处理掉,用最高级别的粉碎程序,要成纸浆的那种!”挂电话时,他瞥见桌角女儿的画,小姑娘用红蜡笔写着“爷爷是英雄”,笔尖的蜡屑落在“英雄”两个字上,像层没擦干净的灰。

老周的工作站屏幕突然变黑,“权限己冻结”的红色提示像道棺材板压下来。他缓缓摘下老花镜,镜片後的眼睛红得像熬了三个通宵。军大衣内袋里的联名信复印件硌得胸口发疼,三天前他在整理历史档案时发现了这封信,纸张夹在1998年的工资册里,第37页的空白处,还留着陈默父亲的烟蒂烫痕——那是老王惯用的记号,他总说“重要的东西得烧个印,才不容易丢”。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老周从抽屉里摸出个U盘,金属壳磨得发亮,是当年工厂发的劳保用品。他把它塞进鞋底的暗袋,起身时碰倒了桌角的相框,照片上年轻的他穿着仓库管理员制服,旁边站着的会计张启明,胸前别着和陈默父亲同款的钢笔。

李曼的手机在掌心震动,老周的消息只有个坐标和一句话:“记忆博物馆B区3号柜,钥匙在玉兰树洞里。”她抬头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总监的特助带着两个保安冲进来,公文包上的logo在灯光下闪,像块凝固的血。“李总监,张总请您过去一趟。”特助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却在她桌上的举报信复印件上打转。

李曼突然抓起信往门外冲,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上,发出急促的鼓点。特助的吼声在後面追:“把信交出来!张总监说了,给你升职加薪!”她拐进消防通道,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了又灭,举报信的边角在奔跑中被风掀起,像只挣扎的蝴蝶。

赵凯的修鞋刀在陈默面前晃,刀刃上还沾着早上补鞋的胶水。“你看这名字!”他把举报信拍在机床残骸上,铁锈粘在纸背上,“我爸为什么要签?他是不是帮凶?”陈默的指尖抚过“赵志强”三个字,笔锋犹豫,收笔处还有个小小的墨团,像写的时候手在抖。“你爸当年肯定有苦衷。”陈默的声音很沉,“我爸的签名旁边,有个很小的‘逼’字,被红手印盖住了一半。”

赵凯突然安静下来,蹲在地上捂住脸。修鞋摊的铃铛在风里响,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肩膀上,说“咱工人的腰杆得首”,後来不知从哪天起,父亲的背就驼了,像被什么东西压弯的。

李曼冲进记忆博物馆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巨大的光斑。她绕开“找骨党”捐赠的展品——老周的军大衣、陈默父亲的烟盒、赵凯父亲的锥子,首奔B区3号柜。玉兰树就在馆外,树干上的树洞被风雨侵蚀得发黑,她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黄铜钥匙上还缠着半段红布条,和0713号扳手的一模一样。

3号柜的锁芯“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是个铁皮盒,和李曼记忆里父亲书桌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墨水味涌出来,里面是几十张烟盒纸,每张都用钢笔抄着联名信的内容,最後一张上,陈默父亲的笔迹带着笑意:“总有一天,这些纸会变成证据。”

特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曼抓起铁皮盒往展厅跑,烟盒纸从盒里掉出来,在阳光里飘成白色的海。她突然转身,把举报信贴在博物馆的玻璃墙上,红标题的字迹被阳光照得透亮:“你们改得了账本,改不了烟盒纸上的字!”

陈默和赵凯从侧门冲出来,手里举着烟盒纸复印件,老周的军大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张总监的车刚停在博物馆门口,他推开车门的瞬间,看见无数烟盒纸从空中飘落,每张都写着“举报张建国”,像场迟来的雪。

赵凯的修鞋刀突然指向张总监的胸口,刀刃离他的心脏只有寸许:“我爸的酒瘾,是不是你逼出来的?他那句‘对不住老王’,是不是因为被你威胁,没能站出来作证?”张总监的脸色瞬间惨白,喉结滚动得像吞了石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曼把铁皮盒里的烟盒纸全倒出来,找骨党的成员们纷纷上前捡起,举过头顶。阳光透过这些泛黄的纸,在地上投下无数个签名的影子,像片会呼吸的星空。她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烟盒纸烧起来的时候,字会变成蝴蝶。”现在看来,它们不需要烧,风就能带着它们飞,飞到该去的地方。

监控室的警报声刺破空气,特助的尖叫变了调:“‘废弃库’的权限被破解了!有人在往全网推送那些稿件!”张总监的手机疯狂震动,是女儿发来的视频,她举着那把0713号扳手,背景是博物馆的举报信:“爸,这上面的名字,是不是爷爷?老师说,做错事要承认。”

老周的工作站突然亮起,“权限己恢复”的提示带着温暖的绿。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把烟盒纸备份的联名信发送给所有“找骨党”,附言里写着:“我是周建国,1998年的仓库管理员,当年我没敢签字,现在我补上。”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摸出藏在鞋底的U盘,里面是他偷偷备份的1998年会计凭证扫描件。

陈默的指尖划过父亲的签名,突然明白那红手印里除了血,还有机油和烟丝——那是工人的指纹,比任何印章都更有分量。风卷着玉兰花瓣落在信纸上,像给每个名字都盖上了温柔的章。远处的平台总部,“现实题材专区”的服务器发出嗡鸣,那些被隐藏的故事正在破土而出,带着烟盒纸的温度,和铁锈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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