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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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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八年的雪,下得比伏皇后死那天更密。送葬的队伍在宫道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白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刘协扶着那口楠木棺,指腹抠着冰凉的棺盖,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木头里。

“陛下,该起棺了。”王忠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他不敢看刘协的眼睛——那里面的红血丝比棺上的白漆更刺眼。

刘协没动,鼻尖抵着棺盖,能闻到里面的樟木味,却闻不到半分熟悉的脂粉香。他知道这是口空棺,曹操昨天让人来报,说“罪后伏氏,不配入皇陵,己挫骨扬灰”。可他还是要来,要最后送她一程,哪怕只有这口冰冷的木头。

“阿寿,我们回家了。”他的声音贴着棺盖,轻得像叹息,“回长安去,回我们初见的地方……”

“回不去了。”

曹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裹着雪粒子的寒意。她穿着身素白的孝服,却别着支赤金簪,在一片白里扎眼得很。“陛下要是真念旧,建安五年伏家被流放时,就该跟着去三千里外喝西北风。”

刘协猛地回头,眼底的红血丝炸开:“你闭嘴!”

“我闭嘴?”曹节往前走了两步,孝服的下摆扫过积雪,“还是陛下想让所有人都看着,你抱着口空棺哭成丧家犬?”她突然抬脚,狠狠踹在棺木侧面。

“哐当”一声闷响,刘协被震得后退半步,扶着棺盖的手松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节,这个女人的眼神比棺木还冷,比雪地还硬。

“曹操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刘协的声音嘶哑,“教你们斩尽杀绝,教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是教我们认清现实。”曹节的孝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这天下早就不是刘家的了!伏皇后认不清,陛下你也认不清?”她指着那口空棺,“这里面连把灰都没有,你扶着它给谁看?给地下的列祖列宗看你有多窝囊吗?”

“噗——”

一口血突然从刘协嘴里喷出来,溅在洁白的棺盖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他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王忠赶紧冲上来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会让你们曹家……”刘协的声音带着血沫,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债血偿。”

曹节的瞳孔缩了缩。她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突然想起昨夜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话——曹操说“刘协这把刀,磨得差不多了”。原来他要的不是个懦弱的傀儡,是个会咬人的困兽。

“那就等着。”曹节转身,孝服的一角扫过刘协脚边的血迹,“看看最后是谁偿谁的债。”

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进,甲士们抬着空棺,脚步沉重得像在敲丧钟。刘协站在原地,望着那口越来越远的楠木棺,胸口的疼一阵阵往上涌。他知道曹节说得对,这口空棺什么都装不下,装不下伏寿的冤魂,装不下汉室的体面,更装不下他满腔的恨。

可他还是想抓住点什么。

棺盖的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麻纸。刘协的目光顿住了——那是伏寿的绝笔信,他藏在发髻里,今早不知何时掉进了这口空棺。上面“愿有非常之人”的字迹,此刻正对着他,像双在棺底凝视的眼。

远处的角楼上,曹操扶着栏杆,看着这出闹剧。他的披风上落满了雪,却浑不在意,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那是曹节昨天扔回火海,被暗卫捡回来的半块龙纹佩,上面的血痕己经冻成了暗红。

“有意思。”他对身边的荀彧说,“朕以为刘协会哭晕过去,没想到还能放狠话。”

荀彧没接话,目光落在那口空棺上。他想起建安元年迎接献帝入许都时,伏寿还是个怯生生的少女,总躲在刘协身后,手里攥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时的雪也这么大,却没这么冷。

“丞相打算怎么处置陛下?”荀彧的声音很轻。

“让他活着。”曹操笑了,指尖着玉佩的裂痕,“活着看着朕怎么把刘家的天下,变成曹家的。”他突然往空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面的信,是你放进去的?”

荀彧的背僵了僵:“臣……只是觉得,该让陛下留个念想。”

“念想?”曹操把玉佩揣进怀里,“朕给他的念想,还不够多吗?”

空棺经过宫墙转角时,一个素衣身影突然从阴影里闪出来。曹宪手里捏着把香灰,趁甲士不备,飞快地撒在棺木上。香灰遇雪,腾起一小股白烟,很快就消散在风里。

她的动作快得像偷东西的猫,做完就转身往回走,孝服的袖子里露出半截沾着灰的手帕——那是三年前伏皇后赏她的,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早就被她用墨涂成了黑色。

“二姐!”曹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个酒坛,脚步虚浮,“你在这儿干什么?”

曹宪的手猛地攥紧,帕子的边角硌进掌心:“没什么,送送她。”

“送她?”曹华嗤笑一声,灌了口酒,“她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想扒你的皮。”她晃了晃酒坛,“父亲说,等安葬了这口空棺,就让三姐当皇后。”

曹宪的脸色白了白,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雪落在她的发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生了满头的白霜。她知道父亲的意思,用曹家的女儿填满后宫,才是对刘家最彻底的羞辱。

可刚才撒香灰的时候,她好像听见棺木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叩问:“这香灰,是为我烧的,还是为你自己?”

出殡的队伍终于走到了皇陵入口。这里荒草丛生,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只有个新挖的土坑,黑黢黢的,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

刘协突然冲了过去,死死抱住棺木,任凭甲士怎么拉都不松手。“不能埋在这里!”他嘶吼着,指甲抠进棺盖的木纹里,“这不是她的地方!”

王忠跪在地上哭:“陛下!您就放手吧!再闹下去,丞相该动怒了!”

“动怒?”刘协笑了,笑得眼泪和血混在一起,“他早就把她挫骨扬灰了,还在乎这口空棺埋在哪?”他看着那口楠木棺,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们都在演,演给死人看,演给活人看,演给这吃人的世道看!”

甲士们终于不耐烦了,粗暴地掰开他的手指。刘协被甩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那口空棺被缓缓吊入坑中。泥土开始往下落,一点点盖住那抹刺目的红,盖住那封绝笔信,盖住所有他想抓住的东西。

“阿寿——”

他的嘶吼声被埋土的声音淹没,像粒投入深海的石子。

曹节站在不远处,看着刘协趴在雪地里,像只被打断腿的狗。她的指尖在孝服口袋里蜷起,那里放着半块玉佩——不是龙纹佩,是她昨天从火场捡回来的,伏皇后当年给刘协缝棉衣时,不小心掉在妆匣里的羊脂玉,上面刻着个极小的“寿”字。

她突然想把这玉扔给刘协,告诉他伏寿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可脚像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动。父亲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填土的声音停了,地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连块墓碑都没有。风卷着雪,很快在上面积了薄薄一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协慢慢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动作平静得可怕。他没再看那个土包,只是转身,一步步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像在地上刻下的誓言。

曹节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比来时挺首了许多,像肩上压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羊脂玉,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冻得她心口发疼。

远处的角楼上,曹操把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对荀彧说:“你看,我说过他会站起来的。”

荀彧望着刘协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孤零零的土包,突然叹了口气:“丞相,这盘棋,是不是太狠了?”

“狠?”曹操将酒杯扔下楼,“成大事者,哪有不狠的?”他望着许昌城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等天下太平了,再给他们立块好碑。”

可谁都知道,有些债,不是一块碑就能还清的。

刘协回到德阳殿时,雪己经停了。他让王忠取来笔墨,在案上铺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他用鲜血写下了三个字:“曹孟德”。每个字都带着恨意,笔画深得几乎要划破纸背。

然后,他将伏寿的绝笔信小心翼翼地抚平,放在这三个字的旁边。“非常之人”的墨迹,与新鲜的血迹重叠在一起,像朵开在地狱里的花。

“阿寿,”他轻声说,指尖抚过那封信,“我等。”

等那个非常之人,等那场血债血偿。

而那口空棺的土包里,曹宪撒下的香灰正慢慢渗入泥土。没有人知道,在棺盖的内侧,伏寿当年用指甲刻下的北斗星图,正被潮湿的泥土一点点覆盖。那是她留给世间最后的密码,也是点燃这场复仇之火的引信。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巧巧地落在新坟上,落在德阳殿的窗纸上,落在每个人的心上。这许都的冬天,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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