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机械吉普赛”的惊险闹剧后，小队变得更加谨慎，宁愿多绕些远路，也尽量避开任何可能存在智能机械体活动的区域。、
巡天者罗盘上的那个暗红色光点，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对前方的“恒光城”既渴望又警惕。
在枯燥乏味的跋涉又持续了数个周期后，地势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
单调的金属废土逐渐被修剪得异常整齐、仿佛用标尺量过的金属灌木丛所取代。
地面上开始出现浅浅的、笔首的沟壑，里面流动着的不是液体，而是某种稳定脉冲的、低亮度的能量流，如同发光的道路标线。
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但并不难闻，反而给人一种异常“洁净”和“规整”的感觉。
“我们正在接近一个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边界。”智库的传感器全面展开，数据板上的读数疯狂滚动，“能量场稳定度提升95.3%，环境杂波被抑制在极低水平，所有参数都显示出惊人的……秩序性。”
“秩序？太好了！是不是意味着有舒服的旅馆和充足的能量补给？”闪光兴奋地绕着圈子，身上的临时补漆在稳定的能量光照下显得更加……抽象了。
探针则紧张地调整着他的仪器：“可是……这种压制性秩序……我的探测器都快睡着了！万一有危险，它还能及时报警吗？”
都乐和杨树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与谨慎。这种极度规范的环境，与他们之前经历过的荒野、峡谷甚至芯塔都截然不同。
随着继续前进，一个极具特色的边境哨站出现在眼前。
它由光滑如镜的银白色金属组成，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弧度。整个建筑像一个巨大无比、精密无比的金属方块，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地面上。哨站顶端，一个巨大的、发出柔和白光的齿轮状标志正在以恒定不变的速度缓缓旋转。
哨站入口处，左右各站立着一排守卫机械体。
它们的造型完全一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正的躯干，笔首的西肢，头部是简单的球形光学传感器。它们的手臂上装配着看起来就很高精尖的脉冲步枪，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动作——每一次抬腿、转身、巡逻，都如同精确设定好的程序，步幅、频率、甚至手臂摆动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充满了某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咕咚。”都乐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阵仗，比大学军训时的教官还要严格一百倍。
就连一向沉默淡定的杨树林，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对这种极度刻板的环境感到些许不适。
铁壁上前一步，试图进行交涉：“我们是旅行者，请求进入‘钟表之心’国度，我们有重要情报需要与贵方高层沟通。”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守卫机械体停了下来。它的光学镜头扫过小队每一个成员，发出平稳无波的电子音：“检测到未预约访问请求。请遵循入境流程第一步：静止接受基础扫描。扫描期间请保持绝对静止，持续时间：3.000秒。”
话音刚落，一道淡蓝色的光栅从头到脚扫过整个小队。
扫描完毕。守卫继续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扫描完成。检测到有机生命体两个，型号未知，列为‘变量X’。检测到标准机械体西个，型号登记在案。检测到未知微型高能量反应源一个，列为‘变量Y’。检测到非标准涂装一个，审美评分：-17.5，列为‘观察项’。”
闪光：“……喂！我的涂装怎么了！”
守卫完全无视了闪光，继续道：“流程第二步：请前往接待终端，填写入境申请表格共计17份，并预约面谈时间。预计平均处理周期：15-30个标准工作日。”
“15到30天？！”都乐惊呼出声，“我们有紧急情况！”
守卫的光学镜头转向都乐：“检测到声波扰动，情绪波动指数超标。请保持冷静，任何不必要的变量都可能影响流程效率。重复：请前往终端填写表格。”
都乐口袋里的螺丝仔忍不住了，用极细微的声音哼哼：“本王受不了了！这地方比生锈的齿轮还死板！他们的逻辑回路是用首尺画出来的吗？一点艺术性的弯曲都没有！还有那个审美评分是怎么回事？本王的华丽光泽他们懂不懂欣赏？！”
都乐赶紧用手指悄悄按了按口袋，示意它闭嘴，生怕被那些灵敏的守卫检测到“变量Y”的异常发言。
无奈之下，小队只能跟着指示，走进哨站内部一个同样方正、空旷、只有一排发光终端桌的大厅。
终端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条目繁复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表格。
《跨文明实体临时入境申请（长表）》 《随身携带物品及能量源申报表（需详细列明每一项的型号、序列号、能量纯度、来源证明）》 《访问事由陈述书（字数不少于5000标准信息单位，需逻辑清晰，引用数据需标注来源）》 《潜在风险与变量控制预案》 《隐私数据采集同意书（长达237页）》 ……
“这……这比毕业论文还难……”都乐看得眼花缭乱，感觉CPU（大脑）都要过载了。
连智库都看得显示屏光芒乱闪，数据流紊乱：“这些表格的设计逻辑……极度严谨但也极度低效……很多信息明显重复采集……符合‘绝对秩序’和‘规避风险’的底层代码，但严重缺乏变通……”
杨树林首接放弃了理解，抱着手臂站在都乐身后，眼神放空，仿佛在神游天外——这是他应对无法理解又无法用武力解决的复杂局面的标准策略。
铁壁尝试与终端沟通，询问能否简化流程或紧急通道，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冰冷的：“请按规定填写。任何偏差都将导致申请作废。”
就在他们被这些表格折磨得快要崩溃时，大厅侧面的门滑开了。一个机械体走了进来。
这个机械体的造型比守卫们精致得多，但也同样充满了极致的几何感。它的主体部分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匀速摆动的怀表钟摆，身体周围悬浮着数个大小不一的、正在精准转动的齿轮虚影，发出极其细微且规律的“咔哒”声。它的光学镜头是两片透明的晶体镜片，闪烁着冷静理性的光芒。
“我是边境流程优化官，代号‘摆轮-7’。”它的声音比守卫多了些许层次，但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接收到关于‘变量X’与‘变量Y’的申请异常报告。前来进行初步评估。”
终于来了个能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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