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半天才缓过神来，拉着沈明昭坐下叙话。
“姐姐，不瞒你说，京城的这些个世家子们，玉儿一个也看不上。”
见沈明昭好奇地打量她，她只好实话实说。
“前些日子，母后召来本家侄子入宫，借口赏玉兰花，让他在花园中等候。
那男子生得剑眉星目，言行也算得体，母后远远瞧着，甚是满意。
可落座之时，身边的小太监不慎将茶盏蹭翻，茶水溅湿了他的锦袍袖口，他竟抬脚就将那小太监踹翻在地。
母后也默默地差人将他打发了出去。”
见沈明昭默不作声，公主捧着小脸，满是憧憬。
“玉儿今后要嫁的驸马，需是品性端庄的男子。要待玉儿好，体贴温柔，不摆架子。愿意听玉儿说话，陪我赏鱼看花，若是他有些学问，可以陪玉儿解闷就更好了！”
她嘴角扬着笑意，转头问道，“姐姐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明昭愣在原处。
“我喜欢？”
许久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了？
时光的帷幕悄然拉开，记忆深处那抹温柔的身影再度清晰。
母亲轻盈地蹲下身来，素白的衣诀在风中绽开一朵静谧的莲。
指尖拂过，娟帕裹挟着木兰清香，轻拭去她额头的汗珠。
她顺势顽皮地跌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夕阳下，金色的余晖为母亲镀上一圈温暖而圣洁的光晕。
抬眼时，那光辉又尽数落入眼底，如同两泓温暖的琥珀，里面盛着的是能融化一切的慈爱与包容。
那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昭儿喜欢吃什么？母亲着人去准备！”
“昭儿来看看，喜欢哪条裙子？”
“昭儿若是喜欢学些功夫，你教她些便是。”
“昭儿......”
“昭儿......”
可那声音渐渐远去，连回声都消失得无迹可寻。
小小的她迷茫地西处张望。
她大喊，“母亲！”
可这声母亲，再没有人应下。
她大哭过，也大闹过，却再也没有人，像母亲那样，温柔、耐心的将她拥入怀中，哄她，逗她。
她知道，她真的，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了。
没有母亲庇护的日子，她只能学着一个人长大。
步步为营，计算得失。
她不在乎别人说她嚣张跋扈，至少这样的她，可以与周氏周旋，在她的觊觎下保全母亲的嫁妆。
也不在乎父亲责备她不服管教，至少因此对她多了分忌惮。
让她能在及笄后，有机会为自己在有限的婚嫁范围内筹划。
虽说是矮子里面拔大个儿，却不曾想，拔了个棒槌！
纵然她是父亲巩固权势的棋子，不甘的她也期许着在棋盘上划下自己的疆土。
她肖想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为自己，也为弟弟谋一片光明的前程。
可却在日复一日中，遗忘了最重要的自己。
这些年来，有谁在乎她的感受？
问过她一句，喜欢么？
一滴泪冰凉凉划过面颊。
思绪猛地抽离，只余下眼底的酸胀。
她迅速拭去，装作毫不在意般，挤出一丝微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语气中难掩感伤。
公主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打趣道，“昭华姐姐聪明又貌美，自然需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才能配得上！”
沈明昭无奈地在她额头轻点一下，“你啊！”
公主凑近，压低声音说道，“姐姐若是有朝一日，遇到这样的男子，千万不要犹豫，立马撸回来！”
“撸回来？”
沈明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说这京中有比她还蛮横的女子，恐怕如今也只有六公主了。
六公主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睛，“这种人很抢手的！”
沈明昭笑了笑，真是拿这公主没办法。
难不成，她还想给自己撸个驸马回来？
六公主意犹未尽，勾了勾手指，“三日后，是这届贡士参加殿试的日子。到时候，咱们来个榜下捉婿，如何？”
沈明昭，“榜下捉婿？”
六公主笃定地点头，“对呀，听说民间可流行了！一张榜，那些中榜的书生就会被捉去拜堂。哎呀，不管你了，反正玉儿要去看看热闹，姐姐陪我一起嘛！”
沈明昭被她晃得快散架子，只好答应陪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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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鸿鹄居。
忙碌了一天，沈明昭坐在妆台前打着哈欠。
安宁为她拆去步摇，喃喃问道，“小姐当真要去榜下捉婿？”
沈明昭阖眼，“嗯”了一声。
安宁退后一步，委屈巴巴，“小姐！眼看大婚的日子就到了，您怎么还不赶紧想想办法呢？公主胡闹，您就由着公主的性子，陪她胡闹，可您自己的事怎么办啊？都火烧眉毛了！”
安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沈明昭的瞌睡虫算是被她彻底赶走了。
她转过身，盯着安宁问道，“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
安宁被噎得语塞，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何时做过这些拿不出手之事。
这些都是二小姐常用的手段，小姐自然不屑。
且看国公爷对小姐的态度，这些招让她用也未必起作用。
“不......不是那个意思，小姐若不想嫁，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啊！”
沈明昭若有所思，“其实，我之前一首也没想好对策，大不了鱼死网破，带着砚儿离开京城，只是这些家产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去并不容易。”
安宁嘟着嘴，不住点头。
沈明昭突然拔高音量，“不过，今日公主的提议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什么？”安宁眨巴着眼睛，满是不解。
沈明昭，“与其要一个污糟的权贵，不如掌握一个清白、有潜力且完全依附于本郡主的漂亮棋子，你说呢？”
安宁闻言，惊讶地张大嘴巴。
沈明昭伸手抬了下她的下巴，将嘴合拢。
安宁依旧不敢置信，咽下口水后，愣愣问道，“所以，小姐当真要去榜下着婿？”
沈明昭不以为然，“捉一个，也行！”
安宁结结巴巴，“那......那......那......”
“那什么那！那天记得多给我找几个粗壮些的下人，声势要浩荡一些，锣鼓都给我敲上！
本郡主既然做了，就要闹到满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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