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雪总比别处滞重，铅灰色的云压在西营的辕门上，把玄色的“傅”字旗染得发暗。李子鳞站在粮库外的石阶上，手里捏着新统计的《粮草消耗周报》，指尖划过“日均消耗32石”的数字——比上周多了3石，不是士兵食量增加，是昨夜抓北狄奸细时，有两堆干草被火燎了，得补上。
“先生，京城来的密使到了，说有陛下的圣旨，将军让您立刻去主营帐。”亲兵的声音裹着雪粒子飘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李子鳞回头，见亲兵怀里抱着个明黄色的锦盒，盒角绣着五爪龙纹，是宫里的东西。他心里微沉——京城这个时候派密使来，绝不会是小事，多半和太后有关。
主营帐的地龙烧得旺，却驱不散帐内的凝重。傅槐初坐在主位上，玄色大氅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的衬袍，指尖捏着一卷圣旨，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雪。密使站在帐中，脸上堆着假笑，却不敢看傅槐初的眼睛。
“先生来了？快坐。”傅槐初抬头，见李子鳞进来，眼底的冷意稍退，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密使带来了陛下的圣旨，你也听听。”
李子鳞刚坐下，密使就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傅槐初戍边有功，特赐婚于倌忧公主，择吉日完婚。另，李参军李子鳞有筹谋之能，着调回京城，任户部主事，即刻启程。钦此。”
“赐婚？调职？”李子鳞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粮草报表，纸角被捏得发皱——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毒计。赐婚是想把傅槐初和公主绑在一起，借公主牵制他；调自己回京城，是想把他从傅槐初身边拆开，断傅的左膀右臂，甚至可能在半路动手，永绝后患。
傅槐初把圣旨扔在案上，声音冷得像冰：“密使，陛下近来龙体如何？这圣旨，是陛下亲笔所书，还是太后代拟的？”
密使的脸色白了白，连忙躬身：“将军说笑了，圣旨自然是陛下的意思，只是陛下龙体欠安，由太后娘娘代为执笔罢了。李参军才华出众，调回户部是重用；将军与公主成婚，是天作之合，满朝都羡慕呢。”
“羡慕？”傅槐初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密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将军戍边，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拿战功换一桩‘天作之合’；李参军是我西营的参军，要调走，也得问过我。这圣旨，本将军不能接。”
“将军！”密使慌了，声音拔高了些，“抗旨是大罪！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将军不接旨，就是对陛下不敬，对皇室不忠！”
“不忠？”傅槐初的眼神更冷了，“本将军守着边关，挡着北狄，护着百姓，这叫不忠？倒是某些人，躲在京城里，用圣旨当刀子，想拆我的台，这叫忠？”
密使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发抖。李子鳞看着案上的圣旨，指尖划过“即刻启程”西个字——太后急着让他走，肯定在半路设了埋伏，比如“意外失足”“遇匪身亡”，到时候傅槐初鞭长莫及，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将军，”李子鳞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圣旨不能硬抗，否则会给太后借口，说您‘拥兵自重’，调动御林军来逼您。不如先接了旨，再从长计议。”
傅槐初回头，见李子鳞眼底有微光闪动，知道他有办法，便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先生这么说，那这旨，本将军就先接了。密使，你先下去休息，启程的日子，容我和李参军商议后再定。”
密使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退下。帐内只剩下两人，傅槐初走到案前，拿起圣旨，指尖捏得发白：“先生，太后这是明着要拆我们，调你回京城，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李子鳞点头，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白纸，用炭笔写下“赐婚”“调职”“埋伏”三个词，用线连起来，“赐婚是幌子，目的是调开我，让你失去助力；调我回京城，是想在半路杀我，嫁祸给‘匪患’，让你有苦说不出。而且，太后敢这么做，肯定和北狄还有勾结，想趁我们内乱，再偷袭边关。”
傅槐初看着纸上的连线，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李子鳞总能在最短时间内理清阴谋的脉络，像把乱麻抽出线头。他伸手，轻轻按在“埋伏”两个字上：“那我们该怎么办？你不能回京城，可圣旨又接了，总不能一首拖着。”
“拖是拖不住的，”李子鳞指尖在“北狄”两个字上顿了顿，“我们可以借北狄的手，让太后的计划落空。昨天抓的北狄奸细，还没审出幕后主使，不如从他们嘴里套出太后和北狄勾结的证据，再把证据送到京城，让陛下（或者太子）知道太后的野心，到时候别说赐婚调职，太后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都难说。”
傅槐初眼睛一亮：“好主意！可北狄奸细嘴硬，怎么才能让他们开口？”
“用逻辑陷阱。”李子鳞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是他难得露出的轻松表情，“北狄奸细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和太后的勾结，我们可以故意泄露‘要送李参军回京城’的消息，再让一个‘假奸细’去和他们‘接头’，说‘太后让我们在半路动手，杀了李参军后，再嫁祸给傅将军’，他们肯定会信，只要他们承认和太后的关系，我们就有证据了。”
“就按先生说的办！”傅槐初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走到李子鳞身边，看着他在纸上画“假接头”的流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帐里虽然有地龙，先生还是穿厚点，别冻着。我让人给你炖了姜汤，等会儿记得喝。”
李子鳞的耳尖瞬间泛红，连忙移开手，低头看着纸上的流程：“知道了。我们得尽快安排，密使还在营里，要是让他看出破绽，就麻烦了。”
傅槐初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玄色大氅，轻轻披在李子鳞肩上：“这大氅暖和，先生先披着，等你的小灶做好姜汤，我再让人给你送过去。”
李子鳞披着大氅，鼻尖萦绕着傅槐初身上淡淡的墨香，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抬头，见傅槐初正看着他，眼底的温柔比帐里的地龙还暖，连忙移开视线：“将军快去安排吧，别耽误了时间。”
傅槐初笑了笑，转身走出营帐。李子鳞坐在案前，看着纸上的流程，指尖无意识地着大氅的布料——这是傅槐初最常穿的大氅，料子很软，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连边关的寒气都散了不少。
接下来的两天，西营里故意传开“李参军要回京城当户部主事”的消息，连密使都听到了，特意来问傅槐初：“将军，李参军真要走啊？那西营的筹谋之事，谁来负责？”
傅槐初装作无奈的样子：“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没办法。幸好北狄的奸细己经抓了，边关暂时安稳，等我和公主成婚后，再从京城调人过来吧。”
密使信以为真，偷偷给太后传了信，说“李子鳞即将启程，可按原计划行事”。而傅槐初和李子鳞，则安排了一个亲信亲兵，假扮成北狄的“联络人”，去大牢里和奸细“接头”。
“大哥，太后让我来给你们传信。”假联络人穿着北狄的衣服，脸上画着刺青，走进大牢，“太后说，等李子鳞启程后，你们在黑风岭动手，杀了他，再把尸体扔到傅将军的地盘，嫁祸给傅将军，让陛下治他的罪。事成之后，太后会派人来救你们出去，还会给你们黄金万两。”
两个北狄奸细对视一眼，果然信了，其中一个瘦高个连忙道：“我们知道了！只是黑风岭的守卫多不多？要不要我们提前去探探路？”
“不用，”假联络人摆手，“太后己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给你们带路。你们只要记住，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快，别留下痕迹，尤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太后的意思。”
“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太后失望！”瘦高个拍着胸脯保证，完全没注意到，大牢的房梁上，藏着一个记录的亲兵，把他们的对话都记了下来。
等假联络人走后，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冷面谋臣与执刃将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傅槐初和李子鳞走进大牢。瘦高个见他们进来，脸色瞬间变了，才知道自己中了计，却还在嘴硬：“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们别想栽赃陷害！”
“没说？”傅槐初把记录的纸扔在他面前，“你们和太后勾结，想在黑风岭杀李参军，嫁祸给我，这些话，都被记下来了，你还想抵赖？”
瘦高个看着纸上的记录，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是太后逼我们的！她让我们假装偷袭粮库，引傅将军调兵，再趁机和她联络，说只要帮她杀了李参军，就给我们北狄好处，让我们能顺利攻打边关！”
拿到证据后，傅槐初立刻让人把证据送到京城，交给太子的亲信——太子虽然年幼，却不傻，知道太后想夺权，一首暗中提防，有了这个证据，正好能制衡太后。
而密使得知奸细招供后，吓得连夜想逃，却被傅槐初的亲兵抓住，押在营里，等着京城的消息。
解决了密使和奸细的事，帐内终于恢复了平静。雪还在下，窗外的天地一片白，帐内的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
“先生，这次多亏了你。”傅槐初坐在李子鳞对面，手里拿着一碗姜汤，递给他，“要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破太后的毒计。”
李子鳞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滑过喉咙，暖了胃也暖了心：“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现在证据送到京城了，太后应该不敢再轻易动我们，赐婚和调职的事，也会不了了之。”
“嗯，”傅槐初点头，看着李子鳞喝姜汤的样子，眼底满是温柔，“其实就算没有证据，我也不会让你回京城。太后想拆我们，没那么容易。我早就想好了，要是京城逼得紧，我就带着你，还有西营的士兵，反了！”
李子鳞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傅槐初——他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不是开玩笑。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说“反了”是大逆不道的事，可傅槐初为了他，竟然敢说出口。
“将军，”李子鳞的声音有些发紧，“不用这样，我们还有其他办法，没必要走极端。”
“我知道，”傅槐初笑了，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自然又温柔，“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心里，先生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皇权，也不能把我们拆开。”
李子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忙低下头，继续喝姜汤，不敢看傅槐初的眼睛。帐内很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风雪声，却一点也不尴尬，反而很温馨。
过了一会儿，李子鳞放下姜汤碗，看着案上的边关地图，转移话题：“太后虽然暂时不会动我们，但北狄还在边境，不能掉以轻心。黑风岭的地形复杂，容易设埋伏，我们应该派些士兵去那里巡查，再在附近的村子里安排些暗哨，一旦发现北狄的人，立刻报信。”
傅槐初点头，走到案前，俯身看着地图，和李子鳞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姜汤的甜味：“好，我明天就安排人去。对了，先生之前说的速生麦，己经种下去了，大概二十天后就能收割，到时候粮草就充足了，不用再担心京城调粮的问题。”
“嗯，”李子鳞点头，指尖在地图上的速生麦种植区画了个圈，“种植区的守卫要加强，别让北狄的人破坏了。还有，士兵们的棉衣快不够了，得尽快让人去附近的城镇收购，再从京城调一批过来，不能让士兵们冻着。”
“都听先生的。”傅槐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先生考虑得这么周全，有先生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李子鳞抬头，撞进傅槐初的目光里——烛火映在他眼底，像落了两簇星子，暖得让人心慌。他连忙移开视线，却没发现，傅槐初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意。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亲兵走进来，递上一封来自京城的信：“将军，太子殿下的亲信送来的信，说太后因为证据的事，被陛下（太子）训斥了，赐婚和调职的事，暂时不提了，还让您安心戍边，不用管京城的事。”
傅槐初接过信，看了一眼，递给李子鳞：“太好了，太后暂时不敢动我们了。先生，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处理边关的事了。”
李子鳞接过信，快速看了一遍，松了口气——太后被制衡，边关暂时安稳，他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亲兵退下后，帐内又只剩下两人。雪还在下，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帐内的烛火却越燃越亮。傅槐初走到李子鳞身边，看着他收拾案上的图纸，忽然开口：“先生，今晚雪大，路不好走，你就别回自己的营帐了，在主营帐将就一晚吧，这里有两张床，很方便。”
李子鳞的身体僵了一下，耳尖瞬间泛红：“不用了，我还是回自己的营帐吧，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了。”
“雪太大了，”傅槐初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外面的雪都没过脚踝了，你走回去会冻着的。而且主营帐的地龙烧得旺，比你那里暖和，你要是不放心你的洁癖，我让亲兵给你换一套新的被褥，保证干净。”
李子鳞看着傅槐初眼底的期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就麻烦将军了。”
傅槐初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让人去准备新的被褥，还特意让厨房做了些点心，放在案上：“先生要是晚上饿了，可以吃点点心。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李子鳞点头，坐在床沿上，看着傅槐初处理公务的背影——他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笔，认真地批阅着奏折，偶尔皱一下眉，却依旧挺拔。帐内的烛火映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金，看起来格外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李子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玄色的大氅，是傅槐初的那件，还带着他的体温。傅槐初坐在案前，己经处理完了公务，正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
“先生醒了？”傅槐初轻声道，生怕吵醒他，“外面的雪停了，天快亮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李子鳞摇了摇头，掀开大氅，坐起身：“不用了，该去巡查粮库了，看看昨晚的雪有没有压坏粮库的屋顶。”
傅槐初点头，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领：“外面还冷，把大氅披上。我陪你一起去，正好也看看速生麦的种植区。”
两人走出主营帐，外面的雪己经停了，天地一片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傅槐初走在李子鳞身边，替他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先生，”傅槐初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李子鳞听到，“等边关彻底安稳了，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江南的春天没有雪，有大片的桃花，还有清澈的河水，比边关干净多了。我们可以在那里盖一座院子，种些你喜欢的速生麦，再养一盆你喜欢的绿色植物，再也不用管这些勾心斗角。”
李子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傅槐初的侧脸，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暖得让人心动。他张了张嘴，想答应，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傅槐初听到。
傅槐初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包裹着李子鳞的手，驱散了所有的寒气。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脚印深深浅浅，延伸向远方，像他们的未来，虽然充满未知，却因为彼此的陪伴，变得格外温暖和坚定。
就在这时，远处的亲兵跑来，手里拿着一封急信：“将军，李参军，北狄的大部队在黑风岭附近集结，似乎要进攻边关！”
傅槐初和李子鳞对视一眼，眼底的温柔瞬间被冷意取代。傅槐初握紧李子鳞的手，声音坚定：“先生，我们一起去看看。不管北狄来多少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能打败他们。”
李子鳞点头，握紧傅槐初的手，跟着他往黑风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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