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园的暮色来得比往常早。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浅金色，却没驱散院里的寒意——院门口站着两个穿宫装的太监，脸色紧绷，像两尊冷冰冰的石像，打破了静园往日的宁静。
“李参军，”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皇后娘娘有旨，让您即刻入宫‘侍疾’。陛下病重，正是用人之际，您可别让娘娘等急了。”
李子鳞站在书房门口，素白的衣袍在晚风里轻轻晃动。他手里捏着一本漕运数据册，指尖无意识地着封皮——那是傅槐初送的锦缎封皮，上面绣着暗纹，摸起来细腻柔软。他抬眼看向太监，眼底依旧是惯有的冷静，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公公稍等。漕运第一批粮食明日到京，这些数据册关系到粮食分销，若有差池，京城百姓恐要断粮。我需将数据核对完毕，才能放心入宫。”
“这……”太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子鳞会拒绝。皇后只说让他“即刻入宫”，却没说他会用“百姓断粮”当借口。太监看了看李子鳞手里厚厚的数据册，又看了看天边越来越浓的暮色，心里有些发怵——若是真耽误了粮食分销，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李参军，那您可得快点。”太监语气软了些，却还是没走，“娘娘说了，您要是迟迟不到，就让小的们‘请’您过去。”
“我知道。”李子鳞点点头，转身走进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门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李子鳞走到案前，把数据册放在桌上，却没立刻翻开。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盆雪叶兰——叶片边缘有点发黄，是今早浇水时没注意，水量多了些。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发黄的叶片，动作比平时轻了三分，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还得再等两天。”他低声呢喃，像是对雪叶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等傅槐初那边有消息，再入宫不迟。”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暗格，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研墨时，他的手很稳，墨汁在砚台里晕开，没有溅出一点——即使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他的强迫症也没让他出错。他拿起笔，快速抄写漕运数据，只是在关键处改了几个数字：把恒通商号的粮食储备多写了三成，把淮河段的行船时间改长了两天。这些假数据若是落入皇后手中，足够误导她一阵子，为傅槐初争取时间。
写完假数据，他把真数据册锁进暗格，又拿出一把短刀——刀身是傅槐初送的，说是“防身用”，刀刃锋利，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傅”字。他把短刀藏在袖袋里，指尖碰到刀柄上的刻痕，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底气。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亲兵的轻叩声：“先生，将军那边有消息。”
李子鳞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亲兵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蜡丸，压低声音：“将军说，皇后在宫里逼他交兵权，还说‘李参军若识时务，便乖乖入宫’。将军让您千万别来，他会想办法应对，另外，王爷的死士有动静，可能今晚对太子下手，让您留意周边情况。”
李子鳞接过蜡丸，指尖传来蜡的凉意。他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傅槐初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宫墙风急，勿近。太子安，则大局安。” 字迹比平时潦草，末尾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安”字——是他和傅槐初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没事，勿忧”。
他把纸条凑到烛火边，看着纸页被火焰吞噬，灰烬落在指尖，轻轻一吹就散了。“告诉将军，”他对亲兵说，“我己备好假数据，皇后若来搜，只会得到误导信息。另外，我观察到西巷有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像是死士，己让亲兵盯着，有情况会立刻通报。”
“是！”亲兵应声离去，脚步轻得像一阵风。
李子鳞回到书房，重新坐下。烛火跳动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细长而单薄。他拿起那本假数据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傅槐初之前的批注：“此处需核对实地情况，避免误差。” 字迹遒劲，和他平时儒雅的模样有些反差，却透着让人安心的稳妥。
他想起在边关时，傅槐初也是这样，无论战局多乱，都会在他的方案上认真批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数据错误，也会指出来。那时候他觉得，傅槐初是个“严谨的上司”，可现在，看着那行批注，他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意——像寒冬里的炉火，不炽烈，却足够温暖。
“傅槐初，”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被烛火的噼啪声掩盖，“你可别让我失望。”
宫里的气氛比静园更压抑。紫宸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进一丝暖意。皇后坐在凤椅上，手里把玩着玉扳指，眼神冰冷地看着傅槐初：“傅将军，陛下病重，太子年幼，你手握重兵，若有异心，谁能制衡？不如把兵权交出来，交给哀家的侄子，也好让哀家放心。”
傅槐初站在殿中，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微微低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皇后娘娘，兵权乃陛下所授，用于镇守边关、保护太子。如今王爷的死士蠢蠢欲动，太子安危未卜，臣若交出兵权，谁来保护太子？谁来稳定朝局？”
“太子有御林军保护，不用你操心！”皇后猛地把玉扳指拍在桌上，声音尖锐，“傅槐初，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借着太子年幼，把持朝政，是不是？还有那个李子鳞，他就是你的爪牙，哀家己经派人去请他入宫，只要他来了，看你还怎么硬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冷面谋臣与执刃将军傅槐初的心里猛地一紧。他最担心的就是李子鳞入宫——皇后心狠手辣，若是把李子鳞当人质，他会投鼠忌器。可他面上依旧平静，目光锐利地看着皇后：“娘娘，李子鳞只是个谋士，负责漕运改革，与兵权无关。如今漕运第一批粮食明日到京，他需核对数据，确保百姓有粮吃，若是强行召他入宫，耽误了粮食分销，百姓怨声载道，娘娘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皇后被他问得语塞。她确实没考虑到粮食的事——在她眼里，夺权才是最重要的，百姓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可傅槐初把“百姓”搬出来，她若是再强行召李子鳞，就会落个“不顾民生”的骂名，到时候朝中大臣也会反对她。
“你……”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好，那就让他核对数据！但明日一早，他必须入宫！若是敢不来，哀家就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
傅槐初微微颔首：“臣会转告李参军。”
他转身要走，却被皇后叫住：“傅将军，哀家劝你识时务些。陛下病重，朝局动荡，只有跟着哀家，你才能保住地位。否则，别怪哀家不客气。”
傅槐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臣的职责是保护太子，稳定朝局，不是为了个人地位。娘娘若是真心为了陛下和太子，就该和臣联手，而非处处针对。”
说完，他大步走出紫宸殿。殿外的晚风带着寒意，吹在他脸上，却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月亮被乌云遮住，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像他此刻的处境，看似艰难，却还有希望。
他走到宫门口，亲兵立刻迎上来：“将军，李参军那边有消息，说西巷发现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像是王爷的死士，还说他己备好假数据，若是皇后派人去搜，只会得到误导信息。”
傅槐初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李子鳞总是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候，能给他最坚实的支撑。他拿出一张纸条，快速写了几个字：“明日入宫小心，臣己布防，太子安全无虞。” 折好交给亲兵，“立刻送去静园，务必亲手交给李参军。”
“是！”亲兵接过纸条，快步离去。
傅槐初站在宫门口，看着亲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想起李子鳞在静园里的样子——总是穿着素白的衣袍，坐在案前核对数据，偶尔会对着雪叶兰发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忽然觉得，无论多艰难，他都要保护好李子鳞，不让他落入皇后手中，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静园里，李子鳞收到了傅槐初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比之前工整了些，末尾的“安”字写得格外用力，像是在强调“我没事，你放心”。他把纸条放在烛火边，却没有立刻点燃——他看着那行“明日入宫小心”，指尖轻轻碰了碰字迹，心里忽然有些发紧。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叶兰。月光终于从乌云里钻出来，洒在叶片上，泛着淡淡的光。他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给雪叶兰浇水——这次他特意控制了水量，只浇了半壶，刚好浸湿土壤，不会让叶片发黄。
“明日入宫，你要好好的。”他对着雪叶兰轻声说，像是在对雪叶兰说，又像是在对傅槐初说，“我会尽快回来，给你浇水。”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子鳞立刻警惕起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是之前的两个太监，正站在院门口低声交谈，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这李参军怎么还没好？都快三更了，娘娘要是怪罪下来，咱们可就惨了。”
“再等等吧，他手里有漕运数据，要是真耽误了粮食，咱们也担不起。”
李子鳞轻轻关上门，回到案前。他拿起假数据册，仔细检查了一遍——假数据改得天衣无缝，除非是熟悉漕运的人，否则根本看不出破绽。他把假数据册放在桌上，又把真数据册和短刀藏好，做好了明日入宫的准备。
夜色越来越深，静园里静得能听到烛火的噼啪声。李子鳞坐在案前，没有睡意。他拿出傅槐初送的笔墨，在宣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漕运路线图——图上标注着太子东宫的位置，还有傅槐初布防的区域，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重点防御点。这是他刚才分析王爷死士动向时画的，明日入宫时，他可以把这张图交给傅槐初，帮他更好地保护太子。
画完图，他把纸叠好，放进袖袋里。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己经完全从乌云里出来，洒在静园里，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霜。他想起傅槐初在宫里的样子，想起他刚才写的纸条，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明日入宫，不是危机，而是机会。他可以借着入宫的机会，近距离观察皇后的动向，找到她的把柄，帮傅槐初反击。
他走到雪叶兰面前，轻轻碰了碰叶片：“等我回来。”
宫里，傅槐初也没睡。他坐在书房里，看着李子鳞之前分析的户部数据册——册子里标注着皇后外戚挪用公款的记录，还有王爷贪墨粮草的证据。这些都是李子鳞之前发现的，原本是准备用来对付王爷和皇后的，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他拿起笔，在数据册上圈出几个关键数据，心里有了计划——明日李子鳞入宫后，他可以借着“核对数据”的名义，和李子鳞见面，把这些证据交给李子鳞，让他在适当的时候公布出来，彻底扳倒皇后和王爷。
窗外的月亮越来越亮，照在数据册上，也照在傅槐初的脸上。他想起李子鳞明日入宫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却又充满了信心——他知道，李子鳞不会让他失望，他们会像在边关时一样，联手应对危机，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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