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姜暖心中升起无数疑问。那是伤口吗？是旧伤未愈还是新添的伤痕？又是如何造成的？她轻轻合上眼睛，决定不再深究。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谁还没有些不愿示人的秘密呢？更何况，她自己就藏着更大的秘密。
三天后的下午，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颤和刺耳的刹车声，这列老旧的火车终于在一个简陋的小站台前停下。"清河公社到了！清河公社的下车！"列车员嘶哑的喊声在车厢内回荡，对姜暖而言，这声音恍若重获自由的宣告。
车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混乱不堪的骚动，仿佛炸开了锅一般。那些刚从长途火车上下来的知青们，个个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他们面色憔悴，眼神涣散，却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拎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裹，在狭窄的车厢过道里挤来挤去，争先恐后地往车下涌去。姜暖默默地背好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安静地跟在人群最后面，既不推搡也不着急。当她终于踏上月台时，眼前的景象比预想中还要破败不堪——斑驳的水泥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几盏昏黄的电灯在风中摇晃，凛冽的北风卷着沙土和枯叶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牲畜粪便和发霉干草混合的古怪气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在站台外面，几辆漆面剥落、锈迹斑斑的解放牌卡车正冒着黑烟等候着。这些卡车的车斗里沾满了泥浆和说不清来历的污渍，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一个穿着褪色旧军装、皮肤黝黑得像块老树皮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个铁皮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着："知青同志们！我是清河大队的大队长赵德柱！代表全体贫下中农欢迎你们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现在按名单顺序上车，咱们还得赶几十里山路呢！"他那沙哑的嗓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当名单念完后，姜暖和活泼外向的孙小红，以及沉默寡言的顾正阳，还有另外两个男知青——身材敦实的李卫东和瘦高的王伟，被分到了同一辆卡车上。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来自不同城市的知青被分配到了另外两辆车上。这些年轻人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与迷茫。
卡车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土路上疯狂地颠簸摇摆，车轮卷起的滚滚黄尘像浓雾般笼罩着整个车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原本在火车上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孙小红，此刻早己没了先前的活泼劲儿，她那张圆润的小脸煞白如纸，双手死死抓着车斗的木质栏杆，指节都泛白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甩出车外。就连平日里总是精力充沛的李卫东和王伟，此刻也蔫头耷脑地蹲在角落，一副随时可能呕吐的样子。唯独顾正阳依旧保持着令人费解的沉默，他站姿挺拔如松，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堆放的行李上，另一只手却在每次车辆剧烈颠簸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巧妙地用暗劲挡住附近站立不稳的人——包括一次姜暖差点撞到尖锐车角的危急时刻。他的动作精准得像经过计算，手指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未真正触碰到她，只是用一股巧妙的力道，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离了危险的轨迹。
姜暖压低声音道了句："谢谢。
"但顾正阳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穿过漫天尘土，投向远处那一望无际、己经开始泛黄的秋日原野，眼神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
卡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摇晃了近两个小时，车身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终于在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房屋错落有致的村子口缓缓停下。村口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下，三三两两地站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蓝色粗布衣裳，衣服上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脸上带着既好奇又审视的神情。几个光着脚丫的孩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们黝黑的小脸上写满了天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些从城里来的陌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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