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斑驳的绿皮火车宛如一头年迈的老黄牛，在广袤无垠的华北平原上缓慢地蠕动着，发出沉重而疲惫的"吭哧吭哧"声。这趟漫长的旅程己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两夜，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单调声响仿佛永无止境。密闭的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汗液的酸臭味、劣质烟草的呛鼻气息、廉价雪花膏的刺鼻香气，以及若有若无的食物腐败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最初上车时的喧闹与离别的伤感早己被漫长的旅途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沉寂，只有偶尔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出的痛苦呻吟打破这份死寂。
姜暖静静地倚靠在车窗旁，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全神贯注地探索着那个神秘的玉佩空间。经过反复尝试，她发现当意识进入空间时，虽然肉体仍停留在原地，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会大幅减弱，这让她意识到其中潜藏的危险。因此她暗自决定，只有在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完全沉浸其中。空间内的物品她不敢轻易动用，只是偶尔偷偷啜饮几口那泓清冽甘甜的泉水。每次饮用后，她都感到精神为之一振，连车厢内污浊空气带来的烦闷感也减轻不少，这让她对玉佩的神奇功效更加好奇。
坐在对面的孙小红早己和周围的乘客打成一片，正眉飞色舞地分享着她从各处搜集来的关于东北的奇闻轶事。
"听说那边冬天上厕所都得随身带根小木棍！"她夸张地比划着，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男知青闻言立即推了推眼镜，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困惑："这...这是为什么啊？"他的反应又引发了一阵更大的笑声，为这沉闷的车厢带来了一丝难得的生气。
"边拉边敲呗！要不就冻住啦！梆硬！"孙小红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比划着动作，她那生动的表情和夸张的肢体语言，惹得周围一小圈人又是哄堂大笑，又是惊讶地首咂舌。
姜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但她并没有加入这场热闹的讨论。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斜对面靠过道坐着的那个沉静的男青年身上——顾正阳。这个年轻人大部分时间都捧着一本封面印着《赤脚医生手册》的书在专注阅读，但姜暖曾经不经意间瞥见过几次书的内页，从那纸张的质感和排版的样式来看，那绝对不是什么赤脚医生手册。他看书时全神贯注，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外界的喧嚣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只有当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或者有乘客需要帮忙放置、取拿行李时，他才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动作敏捷地起身相助，那利落的身手显示出他随时准备帮助他人的热心肠。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火车在铁轨上平稳地行驶着。孙小红的水壶不知怎么从行李架上滚落，骨碌碌地滚到了座位底下。顾正阳见状，只是微微倾身，修长的手臂轻松一探，便将水壶捞了出来。当他递还水壶时，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姜暖放在膝上的双手。姜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略显僵硬，正无意识地微微蜷缩着。顾正阳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书本，仿佛方才那一瞥从未发生过。
夜深人静时，车厢里的灯光早己熄灭，此起彼伏的鼾声、磨牙声和梦呓声交织在一起。姜暖辗转难眠，索性将意识沉入自己的空间，仔细清点着随身携带的物资。就在她稍稍感到安心之际，一阵极其细微的、布料被撕扯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姜暖心头微动，立即收回意识，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借着从脏污车窗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她看到斜对面的顾正阳正微微侧着身子，用牙齿配合右手，将原本缠绕在左臂衣袖上的一圈细布条重新系紧。在那微弱的光线下，姜暖似乎瞥见布条缝隙间透出一抹暗沉的色泽。顾正阳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整理好袖子，恢复了端正的坐姿，闭目假寐，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姜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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