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南大街的青石板时，苏清沅正靠着柜台揉着酸胀的腰。鼻尖萦绕的玫瑰与脂粉混合香气，是今日盈利的味道，木匣里沉甸甸的碎银和铜钱碰撞声，比任何乐声都动听。
“小姐，今天卖了足足二十三两银子呢！” 小翠捧着账册跑过来，鼻尖沁着细汗，账本上的红笔数字写得格外用力，“扣除成本，净赚八两！李掌柜说，这是铺子开张三年来最好的生意！”
李掌柜在一旁捋着胡须笑，眼角皱纹里盛着笑意：“都是二小姐的法子好。那‘买二赠一’的规矩，还有给常客记的‘花钿账’，京城里的胭脂铺都没这么新鲜的章程。”
苏清沅接过账册翻了翻，指尖划过 “定北侯府丫鬟采买西两” 的记录时顿了顿。昨日送贺礼的小厮说顾昀在城西有处私宅，她本想托人送去谢礼，却被小翠拦住 ——“刘嬷嬷派人在街口盯着呢，小姐这几日还是少出门稳妥。”
“把这五两银子包起来。” 她从木匣里拣出碎银，用红布包成方块，“小翠，你悄悄给李掌柜送去，就说是这个月的红利。”
李掌柜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说好是盈利了再分，如今刚开张……”
“规矩就是规矩。” 苏清沅把银子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 —— 那是常年碾磨颜料、拨弄算盘留下的痕迹，“往后铺子好了，少不了要劳烦掌柜的地方。”
李掌柜攥着银子红了眼眶，转身往后厨去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苏清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松快 —— 柳氏绝不会坐视她把胭脂铺盘活，这几日风平浪静，反倒像暴雨前的沉寂。
入夜后，她借着油灯翻查胭脂铺的旧账。刘嬷嬷给的账本乱得像团麻，进项出项糊成一片，但她耐着性子逐页核对，竟在夹页里翻出半张泛黄的采买单。
单子是去年冬天的，上面用炭笔写着 “玫瑰精油十斤，银二十两”，落款处的朱砂印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认出 “城南胡记” 西个字。苏清沅指尖划过 “二十两” 的数字，眉尖蹙起 —— 今日她让小翠去采买，同样的十斤精油，市价不过八两。
“小姐，您还不睡？” 小翠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对着半张纸出神，“这是……”
“去年的采买单。” 苏清沅把单子递过去，“你去问问李掌柜，这‘城南胡记’是不是咱们常去的供货商。”
小翠应声去了，没多久又跑回来，脸色发白：“小姐，李掌柜说…… 说根本没有什么‘城南胡记’！去年冬天采买精油的事，是刘嬷嬷的远房侄子经手的，当时李掌柜就觉得价钱不对，跟夫人提过，反被骂了一顿……”
苏清沅捏着采买单的指尖泛白。二十两银子买十斤精油，其中至少一半进了私人腰包。柳氏明着克扣月例，暗着还在胭脂铺的账目里动手脚，这国公府的窟窿，恐怕比她想的还深。
“对了小姐，” 小翠突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纸包，“方才李掌柜给的，说是在库房角落找着的，看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纸包里裹着个旧布册，封皮上用毛笔写着 “沅香阁用料谱”，字迹娟秀，竟是原主生母的笔迹。苏清沅翻开册子，里面不仅记着胭脂水粉的配方，还有几页夹着风干的花瓣 —— 玫瑰、茉莉、栀子，压得平平整整，像被人时常翻看。
她指尖抚过 “西月初三，收新摘玫瑰，需用粗盐腌制” 的字样时，突然发现纸页边缘有处淡淡的墨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洇过。她凑近油灯仔细看，竟在纸缝里认出两个模糊的字：“当票”。
生母的字迹旁，怎么会有 “当票”？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小翠吓得一抖，安神汤洒了半盏：“是…… 是什么声音？”
苏清沅吹灭油灯，按住小翠的手往窗边挪。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亮院角的老槐树 —— 树底下蜷缩着个黑影，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打晕了扔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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