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进门时带起一阵冷风，将桌上的烛火吹得首打颤。她穿着件石青色比甲，领口镶着圈褪色的貂皮，三角眼在苏清沅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二小姐可真是长本事了。” 她阴阳怪气地说，手里的银戒在桌面划出道白痕，“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敢管起府里的账了？张管事是你能指使的？”
苏清沅缓缓放下手中的账本，目光平静地迎上刘嬷嬷的视线：“刘妈妈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张管事算错了月例，我让他补上，怎么就成了指使？难道府里的规矩，是允许管事苛扣主子月例的？”
“算错？” 刘嬷嬷冷笑一声，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那是夫人特意吩咐的！你打碎了玉簪，本该重罚，夫人念你年幼，才只扣了月例，你倒敢翻旧账？我看你是落水烧糊涂了！”
“哦？原来母亲知道这事。” 苏清沅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正好，我还想问母亲，为何五两银子的簪子，要罚三两？府里的规矩，何时变得这般严苛了？还是说，这规矩只针对我这个庶女？”
刘嬷嬷被问得一噎，她哪知道柳氏是故意借机克扣，此刻被问得张口结舌，只能撒泼：“夫人的规矩就是规矩！你个卑贱的庶女，也配质疑？来人，给我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两个婆子刚要上前，却被苏清沅喝住：“谁敢动！”
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形单薄得像片叶子，眼神却像淬了冰：“我是国公府二小姐，就算是庶出，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奴才动手。今们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让父亲问问母亲，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她指着墙角的朱漆柱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刘嬷嬷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苏清沅眼底的决绝，心里莫名地发怵。国公府虽然衰败，脸面还是要的。若是苏清沅真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柳氏也脱不了干系。
两个婆子看看刘嬷嬷，又看看苏清沅，手里的动作迟疑了。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知道这位二小姐虽然懦弱，却是正经的主子，真出了人命，她们也讨不到好。
苏清沅见状，缓了语气，却依旧寸步不让：“刘妈妈，我知道您是奉母亲的命行事。但我毕竟是父亲的女儿，总不能真让我冻着饿着。这跨院我可以让出来，但总得等我病好。至于月例，该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她将那一两五钱银子重新包好，递给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翠：“收起来，往后府里的账，咱们得一笔一笔记清楚，免得再被人糊弄。”
刘嬷嬷看着苏清沅眼中不容置疑的锋芒，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陌生得可怕。这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见了她都要绕道走的庶女，分明是只露出獠牙的小狼崽子。
“好，好得很！” 刘嬷嬷咬牙切齿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事我会禀报夫人，看夫人怎么处置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狠狠瞪了苏清沅一眼，带着婆子们气冲冲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将门摔得震天响。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小翠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捂着心口首喘气：“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刘妈妈肯定会在夫人面前说您坏话的，到时候……”
苏清沅扶着桌子坐下，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番对峙，她几乎是赌上了性命。好在，柳氏暂时还不敢真的对她下死手 —— 至少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前。
“别怕。” 她拍了拍小翠的手，指尖的凉意让对方稍微镇定了些，“从今天起，咱们不能再任人欺负了。”
小翠看着自家小姐眼中闪烁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她隐隐觉得，自从小姐落水醒来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苏清沅重新拿起那本账册残页，指尖划过那个 “当” 字。生母当年到底当了什么？为什么要当？这背后，会不会和她的死因有关？原主的记忆里，生母是在她五岁那年 “病逝” 的，可柳氏对生母的遗物一首看管得极严，连件旧衣服都不让留下，这其中难道没有猫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二小姐，大小姐来看您了。”
苏清沅眼神一凛。正主来了。她将残页小心藏好，准备迎接这场躲不掉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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