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出塞行围，平静无波，大家高高兴兴的去，轻轻松松的回。
秋阳刚爬上西爷府的檐角，书房里己弥漫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
案头堆叠的卷宗比昨日又高了半寸，最显眼的那本江南盐运司往来账册上，红笔勾勒的痕迹纵横交错。
却大多停留在“正常商号往来”、“合规田庄收支”等字样上。
唯有一页夹着的纸条，写着“李大人三月送云锦两匹、五月赠龙井十斤”，字迹潦草，像是临时添补。
苏培盛端着刚温好的参茶进来时，正见西爷将那纸条捏在指间，对着阳光反复查看。
眉头拧得比案上的墨痕还深。
“爷，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什么实际证据？”
苏培盛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西爷松开手指，纸条轻飘飘落在账册上，他端起参茶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郁。
“老八把痕迹抹得太干净了。李大人那边，所有账目都只记合规往来，私售盐引、挪用粮款的密账，怕是早就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这话并非虚言。派去江南的暗线传回的消息，八爷的心腹抵达苏州当日，就以清查账目疏漏为由，接管了盐运司账房，夜里还特意加派侍卫守在灶房。
暗线趁乱溜进去时，只看到灶膛里残留的纸屑，拼凑起来也只剩 某商号注资、某田庄收租的零碎字样，连半个贪腐的字眼都找不到。
“那九爷那边呢？”苏培盛又问。
“之前九爷断臂求生，主动交了部分账目，要不咱们顺着那线索查？”
提到九爷，西爷的眉峰更紧了。
年前九爷主动交出合规产业账目，虽被削了半年俸禄，却也彻底撇清了与贪腐的首接关联。
这几个月暗线盯着九爷的铺面、田庄，只查到他将部分银钱转到了江南商号，细查下去才发现，那些商号的东家竟是八爷的远房亲戚。
说白了，不过是八爷在暗中转移自己的私产，与贪腐毫无关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查不到。”西爷放下参茶，指尖在账册上轻轻敲击。
“九爷经了上次的事，行事越发谨慎，所有银钱往来都走的明路，连账本都记得规规矩矩，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八弟更不用说，与李大人的往来，要么是‘馈赠’，要么是‘商号拆借’，全在规矩之内。”
“呵，我倒是小瞧这个八弟了，近两年他行事我越发的看不懂了。”
等等，近两年？
西爷恍恍惚惚只觉有什么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他抬眼，眸底闪过一丝冷光，却没有怒意。
“看来老八早料到我会查，所以提前把所有把柄都变成了合规往来。”
“李大人私售盐引是真，但老八没沾半点好处。老九转移银钱亦是真，但全是他自己的私产。咱们就算把这些呈给皇阿玛，也顶多落个小题大做的名声。”
他顿了顿，伸手将那本盐运司账册合上，指尖在封面上轻轻。
“不过，他越是掩盖，越证明他心里慌了，他突然转移财产定是为了些别的事。”
苏培盛眼睛一亮：“爷的意思是，咱们还得接着查？”
“查。” 西爷点头，语气坚定。
作者“薄荷小鱼鱼”推荐阅读《扭转乾坤：若曦愿与八爷共此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不用再盯着贪腐了。你让暗线换个方向，去查那些接收老八财产的江南商号。”
“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大笔银钱流出，有没有与西北、西南的商号往来。另外，盯着李大人的家眷，尤其是他那几个在江南做官的儿子，看看他们有没有突然购置田庄、铺面。”
他深知，八爷暗中转移财产，绝不会只是为了避险。
如今朝堂局势微妙，太子复位后行事依旧不稳，他定是在为日后铺路。
至于李大人，私售盐引的银子若没进八爷腰包，大概率也是用来打点地方官员，为八爷在江南铺路。
这些虽不是贪腐实锤，却能证明八爷结党营私。
而这，恰恰是皇阿玛最忌讳的。
但是西爷万万没想到，他没抓住的那一闪而过的想法，正是事情的真相。
“奴才这就去传信！”
苏培盛连忙应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 西爷叫住他，又添了一句。
“让王御史把奏折压一压，别再提漕运、盐运的事了。就写江南商号往来频繁，恐有地方官员借商号结党，把矛头引到结党上，先探探口风。”
苏培盛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西爷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刚抽芽的梧桐叶，指尖仍残留着参茶的暖意。
他知道，这一步棋比查贪腐更险，结党没有贪腐那般有实据。
稍有不慎，就会被八爷反咬一口，说他故意构陷。
可他别无选择。
八爷党如今如同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贪腐不过是树上的枝叶，就算折了几根，也伤不了根本。
唯有挖出结党的根基，才能真正动摇这棵大树。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年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身上的石榴红撒花裙在阳光下格外鲜亮。
“爷，我听苏培盛说，你又没吃早饭？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鸡丝粥，还有几样小菜。”
她将食盒放在案上，见西爷望着窗外出神，便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爷有心事？”
西爷回身望着年世兰，却并未说话。
他这些日子…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她心动了。
但是，执棋者怎么能对棋子动心呢？
见西爷没说话，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而是从袖中摸出个温热的帕子，递到西爷手里。
“刚在灶房烫的，你擦擦手，粥要凉了。”
帕子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她亲手浆洗的。
西爷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连日来的紧绷竟渐渐松了些。
他看着年氏忙碌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将粥盛出来，连小菜都摆得整整齐齐。
忽然觉得，这书房里的墨香与粥香交织在一起，竟比朝堂的权谋算计，更让人安心。
西爷走上前，握了握她的手。
“辛苦你了。”
年氏抬头，见他眼中虽有凝重，却没有迷茫，便笑了。
“我知道爷最厉害了！快吃吧，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西爷拿起勺子，小口啜饮着粥。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驱散了几分凉意。
他望着案上的账册，又看了看身边忙碌的年氏，忽然觉得，这份真心…他不想弃之如敝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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