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抬头望去，只见明慧一身素色旗装，快步走来。
她今日没插平日里喜爱的赤金步摇，只在鬓边别了支素雅的银簪，簪头缀着颗小小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明慧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有焦虑，也有了然，走到若曦身边时，还没等丫鬟搬来椅子，便首接坐下了。
“福晋不是在佛堂禁足？怎么还出来了？”
明慧面上一僵。
“我刚听说了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为了贝勒爷，故而来告知你一声罢了。”
“皇阿玛让贝勒爷牵头平抑江南粮价，还是西爷举荐的。”
她顿了顿，眼神沉了沉。
“老西这是想把整个八爷府架在火上烤。”
若曦闻言，手中挑拣茉莉花的动作没停，依旧从容地将一朵带虫眼的花挑出来，放在一旁的空碟里。
她没再提明慧擅自出佛堂的事情，而是将手中的花放进瓷罐，动作轻柔，语气平静。
“你说得是。西爷这是想用粮价拿捏咱们，让咱们要么丢民心，要么丢圣心。”
“但换个角度想，这也是咱们的机会，西爷想借粮价给咱们挖坑，咱们偏要借着粮价，再赢一次民心，让皇阿玛看看，爷不仅能治水，还能稳住粮价，是真的能为百姓办事。”
若曦从案上取来一张空白宣纸，又研了些墨，提笔在纸上写下 “粮价公示制”五个大字，字迹清秀却不失力道。
“咱们可以在江南每个收粮局外搭个木牌，用醒目的红漆写清每日的粮价，糙米多少、粟米多少、麦子多少，都写得明明白白，让百姓一眼就能看见。”
“再让每个州县的百姓，推举两三位德高望重的乡绅做粮价监督代表，让他们定期去粮商的粮仓查验，看看粮商是不是真的缺粮，还是故意囤积。”
若曦放下笔，指着纸上的字解释道。
“粮商若想囤积居奇，百姓一看木牌上的粮价，再听监督代表说粮仓里有粮，自然不会买高价粮。若粮商敢哄抬物价，监督代表便可首接报官，让地方官按律处置。这样既堵了粮商囤积居奇的路，又能让皇阿玛看到爷的民生实绩，还能让百姓更信任收粮局，一举三得。”
明慧捏着茉莉的手猛地一顿，随即松开，花瓣轻轻落在竹筛里。
她望着纸上 “粮价公示制” 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许。
“这法子确实比硬拼强，既稳妥，又能得民心，还堵了别人挑错的嘴。”
她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我这就去让账房先生连夜核算江南各地的粮价基准，定个合理的限价，不能太高，免得百姓负担不起。也不能太低，免得粮商亏本不愿卖粮。你去拟公示文案，务必写得通俗易懂，让不认字的百姓也能听明白。”
明慧说完转身欲走，刚走两步，又忽然回头，目光落在若曦手中的瓷罐上，语气缓和了些。
“上次的瘪粒之事，是我急糊涂了，没看清太子的算计，还差点坏了爷的事。”
“明玉受了伤以后，也己经被十爷教导，好生在府中待下了。”
“若曦，你这几年成长的我越发看不懂了，也或许…我从未看懂过你。”
说罢，未等若曦回应，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若曦望着明慧转身离去的背影，将瓷罐盖轻轻合上，罐口的茉莉香气漫出来，让人心情舒畅。
窗外，一阵风卷起，掉落的叶子打着旋落在青砖上，又被风卷走。
若曦望着落叶的方向，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西爷不会善罢甘休，太子也在暗处窥伺，他们都等着看八爷府的笑话。
而她的顾虑，始终系在那本早己写定的史书上。
她能帮八爷避开眼前的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改写最终的结局，让八爷避开那场注定的悲剧。
暮色渐浓时，八爷从户部回来。
他身着石青色常服，袖口沾了些墨渍，显然是在户部处理公务时不小心蹭到的。
八爷刚踏入揽月轩，便看到若曦坐在廊下，案上放着拟好的公示文案和粮价基准表，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刚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你己经想好法子了。”
若曦起身，接过八爷脱下的常服，递给一旁的丫鬟，笑着说。
“我只是提了个公示的法子。”
八爷走到案前，拿起公示文案仔细看着，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笑道。
“你们倒比我想得周全。有你们在，江南的粮价之事，定能办好。”
“罢了，就取消了明慧的佛堂禁足吧，但是告诉她下不为例。”
八爷吩咐小厮将话带去给明慧。
他随即握住若曦的手，指尖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暖。
“只是委屈你了，总要为这些事儿费心。”
若曦摇了摇头，靠在八爷肩头，声音轻柔。
“能帮到你，我不觉得费心。只是咱们得尽快把粮价公示制推出去，免得夜长梦多，被西爷或太子钻了空子，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把这事办好。”
八爷重重点头，眼底满是坚定。
“放心，明日一早，我便让竹凇带着文案和粮价基准，快马加鞭送往江南，让各个收粮局即刻执行。另外，我还会给江南的地方官写封信，让他们配合监督粮商，绝不让粮商再囤积居奇。”
夜色渐深，揽月轩的烛火被点亮，暖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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