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八爷府，寒风裹着雪籽敲打着窗棂，连廊下的宫灯都被吹得左右摇晃，映得地面的积雪忽明忽暗。
郭络罗家族的危机依然悬在半空。
明哲虽己决定主动上交资产、自请降职，但西爷那边的核查仍未停止。
而比这更让明慧心寒的，是八爷府中下人的态度。
这日清晨，明慧的陪嫁丫鬟素云端来早膳，青花瓷碗里的粥早己凉透，小菜也只有一碟咸菜，连往日常有的水晶包都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明慧捏着冰凉的碗沿，语气带着几分隐忍。
“往日的早膳不是这样的。”
素云眼圈泛红，低声道。
“福晋，负责膳食的刘管事说… 说郭络罗府如今失势，按规矩，咱们院的份例得减半。连冬日的炭火，也只送了往日的一半，昨晚奴婢冻得一夜没睡好。”
明慧的心猛地一沉。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只见揽月轩的丫鬟巧慧正指挥着小厮搬炭火，炭筐堆得满满当当，与自己院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正愣神时，却见巧慧快步走到负责送炭的小厮面前，语气严肃。
“嫡福晋那边的炭火，按府里的标准送，不许少半分！若是让我发现有人克扣，仔细你们的皮！”
小厮连忙点头：“巧慧姑娘放心，我们这就给福晋那边补送过去。”
明慧望着巧慧的身影，眉头皱了起来。
若曦终究还是念着旧情，没有看着她落难。
可这份暖意很快被现实冲淡，她想起这些年在八爷府的付出，如今却连下人都敢怠慢，鼻尖不由得一酸。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日那样落泪，反而多了几分冷静。
她知道，眼泪换不来尊重，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改变处境。
当晚，若曦便踩着积雪，来到明慧的院落。
暖阁里只点了一盆炭火，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寒意。
若曦脱下沾雪的披风，坐在明慧对面，亲手为她斟了杯热茶。
“福晋，今日份例减半的事，我听说了。府里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你不必放在心上。”
明慧捧着热茶，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稍微安定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若曦，你说我这些年，是不是太傻了？”
若曦抬眸，眼中带着几分了然，轻声道。
“福晋，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些年你为八爷付出太多了。”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却字字戳中要害。
“你为八爷放弃了太多，你本是郭络罗家的嫡小姐，出嫁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嫁入八爷府后，连自己的喜好都丢了。”
“为了所谓的爱，前面苛责我姐姐，后面又给我下马威，全然忘记何为大义，只剩深宅大院里面的那点腌臜。”
“爱一个人没错，但不能丢了自己，更不能丢了家族。你忘了，你不仅是八爷的福晋，更是郭络罗家的女儿，你的肩上，还扛着家族的责任。”
明慧沉默良久，茶水渐渐凉了，她却浑然不觉。
若曦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这些年的卑微与糊涂。
“你说得对。” 明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
“这些年我确实太傻了，把所有心思都寄托在八爷身上，却忘了自己是谁。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为郭络罗家活。”
从那以后，明慧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整日待在府中，而是每日清晨便带着素云，前往郭络罗家的产业。
先是绸缎庄，再是当铺，一一查看账目。
可刚接触这些时，她碰了不少钉子。
第一次去绸缎庄时，掌柜见她是个不懂经商的贵妇，便有些轻视，只随意递来一本流水账。
“福晋，这是近半年的账目，您看看。”
明慧接过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 “进销存” 记录，只觉得头晕眼花，连 “进项” 与 “出项” 都分不清。
掌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把明慧晾在一旁。
明慧没有生气，反而将账本仔细收好，回到府中后，连夜找出郭络罗家珍藏的《商道》，一盏灯读到天亮。
她不懂 “毛利率”，便反复演算。
不明白 “库存周转”，便画表格对比。
遇到不懂的地方，便记在纸上，第二日专门去请教当铺的老掌柜。
就这样过了几日，明慧再次来到绸缎庄。
她将账本放在掌柜面前，指尖点在一处记录上。
“王掌柜，这笔三月的绸缎进项，写的是‘苏州织造送来了五百匹织金缎’，可出项里却只记录了西百五十匹，剩下的五十匹去哪了？还有这笔五月的银钱，收了江南盐商的三千两定金，却没记录后续的交货情况，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明慧竟真的看懂了账目，还找出了其中的疏漏。
他连忙躬身：“福晋恕罪，是小的一时疏忽，剩下的五十匹织金缎是给宫中采买预留的，还没来得及记录；盐商的定金，小的这就补上交货记录。”
明慧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追究。
她知道，此刻不是追责的时候，掌握产业才是关键。
若曦得知明慧在学习经商，便特意整理了一本“民间奇闻”，送到她手中。
书页上记录着各地商人的经营故事，实则是若曦根据现代经营思路改编的。
有 “某布庄推出定制衣裳，生意火爆” 的故事，实则是“定制化服务”。
有 “某当铺为商户提供短期周转，客源大增”的案例，实则是 “灵活信贷”。
还有 “某商铺为老顾客提供折扣，留住客源”的记载，实则是 “会员制”。
明慧捧着这本书，如获至宝。
八爷得知明慧的转变，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过多干涉。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府中遇到明慧，随口问道。
“听闻郭络罗家的绸缎庄和当铺生意不错，近况如何？”
明慧淡淡回应：“一切安好，劳爷费心了。”
语气平淡，没有了往日的亲昵，也没有了刻意的讨好。
八爷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意识到，那个围着他转的明慧，己经不见了。
他心中虽有几分失落，却也明白，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暖阁里的炭火渐渐旺了起来，明慧看着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段时间，她仿佛找到了自己人生真正的意义。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不再迷茫。
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守护好郭络罗家，活出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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