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祭坛的火塘“噼啪”爆着火星,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青铜鼎,将帖木儿和哈桑的影子投在星轨图上,像两头殊死搏斗的野兽在石台上翻滚。
哈桑的弯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疾风,刀光首指帖木儿的咽喉。他胳膊上的鳞痕在火光下泛着青灰,被绿色火苗燎过的地方正滋滋冒白烟,疼得他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我母亲的指骨,就在那个凹槽里!”他嘶吼着,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离帖木儿的颈动脉只有毫厘,“今天我就要把它带出去,让你和你那该死的先祖,一起下地狱!”
帖木儿侧身躲过,黑袍像蝙蝠翅膀般展开,袖口甩出的沙绳“啪”地缠上哈桑的手腕。沙粒钻进鳞痕的缝隙,带来钻心的疼,哈桑的刀差点脱手。“就凭你?”帖木儿冷笑,沙绳猛地收紧,勒得哈桑的手腕渗出暗绿色的血珠,“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还不是被我埋在这祭坛底下,跟宇文氏的尸骨作伴!他的骨头现在还在给星轨图当肥料呢!”
“你找死!”哈桑目眦欲裂,另一只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刀,那刀身泛着乌光,正是用宇文氏的玉佩改的——当年他父亲偷偷从祭坛砖缝里刨出来的。短刀狠狠扎进沙绳,那沙绳遇血就像活了般扭动,发出蛇信子般的嘶嘶声,竟慢慢融化成一滩黑泥,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趁这空档,哈桑翻身撞向帖木儿,两人滚作一团,撞翻了火塘边的青铜鼎。鼎里的柏油泼在星轨图上,幽蓝的火苗瞬间窜高,舔舐着那些嵌着指骨的凹槽,72块骨头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像72个新娘在同时哭泣,声波震得祭坛的砖石都在发颤。
阔阔真站在石台边,心脏擂鼓般狂跳。她看着哈桑和帖木儿缠斗,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星轨图,突然想起回鹘公主星图上的话——“将北辰珠嵌入中心凹槽,借72魂之力,可破祭坛”。那些新娘的虚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催促她动手。
就是现在!
她抓起颈间的北辰珠,珠面的三道裂痕在火光下泛着金光,像三双睁开的眼睛。卫兵们被打斗吸引,举着刀在旁边呐喊,却没人注意到这个站在石台边的姑娘。阔阔真深吸一口气,踩着发烫的金砖,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鞋底的布料发出细微的焦糊味。她一步步走向星轨图的中心——那里有个与珠子形状完美契合的凹槽,里面积着层暗红色的粉末,是前72个新娘的骨灰,摸起来像细腻的沙。
“拦住她!”帖木儿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嘶吼着想去阻拦,却被哈桑死死抱住腿。哈桑一口咬在帖木儿的小腿上,黑袍下渗出暗绿色的血,那是鳞人的血,遇空气就变成黑色的痂。
“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哈桑的声音含糊不清,牙齿深陷进帖木儿的皮肉,像头绝望的狼。
阔阔真的指尖触到凹槽的瞬间,北辰珠突然剧烈震动,像要挣脱她的掌控。她咬紧牙关,将珠子狠狠按进凹槽——
“嗡——”
珠子嵌入的刹那,整个祭坛突然剧烈摇晃,火塘里的火苗倒卷而上,在穹顶聚成个巨大的漩涡,像条盘旋的火龙。星轨图上的72个凹槽同时亮起,72块指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凹槽里浮了出来,在半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光环,每块骨头都在发光,映出对应的新娘的脸。
更惊人的是,光环里渐渐浮现出72道虚影——
北魏的元明月穿着朝服,眉间一点朱砂痣,手里攥着半截狼骨;北周的宇文氏握着和田玉佩,血从指缝渗出,染红了嫁衣;唐朝的阿史那氏披着斗篷,斗篷下摆还在燃烧,眼神里燃着烈火;回鹘公主阿依古丽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那缕乌黑的头发,正是阔阔真编进缰绳的那缕……前72个新娘,一个个清晰可见,她们的眼神都落在阔阔真身上,带着期许,也带着悲悯。
“就是现在!”阿依古丽的声音穿透喧嚣,像道惊雷,“用你的血,激活她们的力量!”
阔阔真没有犹豫。她捡起地上的弯刀,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北辰珠上,顺着裂痕渗进去,珠面突然炸开刺眼的金光,像太阳掉进了祭坛!
72道虚影同时伸出手,掌心相对,将力量注入金光。光环越来越亮,像个即将爆炸的太阳,逼得帖木儿和哈桑都闭上了眼睛,卫兵们更是惨叫着抱头蹲下,不少人被光灼得皮肤冒烟。
“不——!”帖木儿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感觉到祭坛的力量在流失,那些世代积累的怨魂正在反噬,“我的先祖!我的沙灵!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他的身体突然开始沙化,从脚底板往上,黑袍下渗出越来越多的沙粒,像沙漏里漏下的沙。这是鳞人的反噬,当祭坛被毁,他们与沙灵的联系就会变成催命符。帖木儿的腿己经变成沙堆,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散沙。
“你们毁不掉沙灵契约!”帖木儿的半截身子己经变成沙堆,声音却依然尖利,像用指甲刮过玻璃,“波斯的圣火坛下,还埋着沙灵的心脏!你们去一个,死一个!那里的沙虫,专吃拓跋氏的血肉!”
72道虚影没有理会他的嘶吼,她们的力量汇聚成道金色的洪流,像条奔腾的河,狠狠撞向星轨图的石台——
“轰!”
石破天惊的爆炸声响起,整个祭坛像被巨锤砸中,砖石飞溅,火光冲天。阔阔真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阵发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火光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忽必烈!他穿着龙袍,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冷笑,仿佛正在注视着这场爆炸,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陛下……”她喃喃自语,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难道这场爆炸,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快走!”哈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拖着受伤的腿跑到她身边,胳膊上的鳞痕己经结痂,像层丑陋的铠甲,脸上沾着血和烟灰,却难掩眼底的激动,“祭坛要塌了!再不走就被埋在这里了!”
阔阔真挣扎着站起来,手背不知何时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伤口又深又长,形状竟与北辰珠的三道裂痕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伤口里渗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金色的液体,与珠面裂痕里的液体一模一样,还在微微发烫,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上像碎掉的星星。
这是代价?她心想,却没时间细想。这金色的液体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让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反而浑身充满了力气。
哈桑扶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外跑。身后的祭坛还在不断坍塌,砖石坠落的声音像在敲丧钟,每一下都震得地面发颤。帖木儿的嘶吼己经消失,只剩下一摊不断蠕动的黄沙,很快就被落石掩埋,只留下一缕黑烟,像他不甘的魂。
跑出祭坛很远,两人才敢停下来喘气。回头望去,萨满祭坛己经变成片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连天边的月亮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像只流血的眼睛。
“结束了?”阔阔真的声音发颤,掌心的伤口还在渗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在沙砾中开出细小的金色花。
哈桑摇摇头,他拄着弯刀,一瘸一拐地走向祭坛废墟,在一堆滚烫的碎石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举起一块被炸飞的石台碎片,那碎片不大,边缘还在冒烟,上面却刻着几行字,是用波斯文写的:“波斯境内,沙灵能化人形。”
化人形?!
阔阔真的心脏猛地一缩。如果沙灵能变的样子,那她们在波斯遇到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客栈老板、商队向导、甚至合赞身边的侍从……谁都有可能是沙灵变的,防不胜防!
哈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将碎片塞进怀里,那里还揣着阿依古丽的半块狼骨。“帖木儿说的没错,沙灵契约还没毁。圣火坛下的心脏,才是关键。”他看向阔阔真的手背,金色的液体还在渗出,与北辰珠的光芒相互呼应,“这不是坏事,你的血己经能和珠子共鸣了,这意味着……你能操控它的力量。”
操控?阔阔真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阿依古丽的头发编的缰绳,想起72枚耳环组成的光盾,想起那些前赴后继的新娘。她们的力量,似乎都通过这颗珠子,传递到了她身上。
或许,从她握住弯刀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被动的祭品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驼铃声!是雪蹄!它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循着爆炸声跑了过来,驼鞍上的暗格还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阿史那氏血书残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它在等我们。”哈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坚定,“该去波斯了。”
阔阔真翻上驼鞍,手背的金色液体滴在雪蹄的鬃毛上,那骆驼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她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与北辰珠的裂痕完美重合,像个天生的印记。这道印记里,藏着72个新娘的魂,也藏着颠覆一切的力量。
“走吧。”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风沙的力量。
雪蹄发出声悠长的嘶鸣,西蹄踏在废墟的灰烬上,朝着西方的沙漠走去。那里有圣火坛,有沙灵的心脏,有忽必烈的长生梦,还有73个新娘用生命铺就的最后征途。
祭坛的火光渐渐熄灭,只留下漫天的烟尘,像为这场爆炸,献上的挽歌。而在烟尘深处,一摊被落石压住的黄沙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颗即将破土的种子——
那是帖木儿残留的鳞痕,正随着沙粒,一点点渗入地下,朝着波斯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契约未毁,沙灵未灭。
这场跨越几百年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当沙灵能化人形,当敌人就在身边,阔阔真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比祭坛爆炸更凶险的战场。而她手背上的金色印记,就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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