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21年的沙漠,太阳把沙子烤得能煎熟鸡蛋。阿依古丽靠在骆驼身边,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咽一口唾沫都像吞刀子。她怀里的北辰珠烫得厉害,珠面己经裂开两道缝,里面渗出的金色液体沾在衣襟上,像块洗不掉的油渍,带着股奇异的甜腥味。
“公主,喝点水吧。”侍女阿依娜递过来个羊皮水袋,声音柔得像棉花,指尖在袋口轻轻着,“再撑会儿,翻过前面那道沙梁,就能看到圣火坛的影子了。到了那儿,就能找到解珠裂的法子了。”
阿依古丽抬头看了眼侍女。这姑娘是她从牙帐带出来的,梳着双丫髻,耳后有颗朱砂痣,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和现在的阿依莎长得一模一样,连递水时手指微颤的小动作都分毫不差。一路来,阿依娜为她挡过风沙,在她被沙狼围攻时用身体护着她,甚至在她发烧时整夜不合眼地喂药——可从昨天起,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你不渴吗?”阿依古丽接过水袋,指尖触到袋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这水袋明明晒了一上午,怎么会这么凉?她低头盯着水袋上的花纹,是回鹘传统的缠枝纹,却在不起眼的角落,多了个极小的蛇形印记——那是沙灵的标记,她在父王的古籍里见过。
阿依娜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露出两个梨涡:“奴婢皮糙肉厚,扛得住。公主金枝玉叶,可不能渴着。您看您的嘴唇,都裂出血了。”
阿依古丽拧开水袋的塞子,刚要凑到嘴边,鼻尖突然嗅到股极淡的腥气,像晒干的蛇胆泡在水里的味道。她的指尖猛地收紧,水袋差点脱手——这是“沙蝎毒”的味道!父王的巫师说过,这种毒无色无味,混在水里能让人全身麻痹,最后像滩泥似的瘫在沙地上,被太阳烤成肉干,连骨头都剩不下。
她不动声色地将水袋往回递:“太烫了,晾会儿再喝。”
阿依娜的眼神闪了一下,伸手去接的动作快得有些异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在两人手指即将触碰的瞬间,阿依古丽突然手腕一翻,将水袋里的水全部泼在沙地上!
“滋滋——”
水落在滚烫的沙粒上,冒出白烟,而那些沾了水的沙子,竟然慢慢变成了青灰色,像被染上了霉斑,还在微微蠕动,像无数只细小的虫!
“你!”阿依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后退两步,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布包——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东西,布料被撑得发紧,能看出里面是个圆形的物件。
“沙灵说,用你的血喂珠子,它能提前裂第三次,对吗?”阿依古丽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象牙柄上的缠丝玛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是帖木儿派你来的,还是你本来就是‘喂珠人’?”
“喂珠人”三个字像针,刺得阿依娜浑身一颤。她猛地从布包里掏出个黑色的小囊,囊皮上绣着个扭曲的蛇形图案,针脚又密又乱,显然是急着绣上去的。“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装了!”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和之前的温柔判若两人,唾沫星子喷在沙地上,“公主,别怪我心狠。谁让你非要护着这颗珠子?它本来就该属于沙灵大人!我们守珠人伺候它几百年,早就受够了!”
她撕开毒囊的绳结,就要往阿依古丽身上扔。那毒囊里的液体是墨绿色的,透过薄薄的囊皮能看到里面在翻滚,像活物。阿依古丽早有防备,抽出匕首,刀光一闪,精准地挑飞了毒囊。黑色的小囊在空中划过道弧线,正好落进旁边的篝火里——那是她们用来取暖的火堆,此刻还有半燃的枯枝在噼啪作响。
“轰!”
毒囊遇火炸开,冒出墨绿色的浓烟,像条活蛇般扭动着,在烟雾中渐渐凝聚成一张模糊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面闪烁着青灰色的光,像两团鬼火。浓烟所过之处,连仙人掌都在迅速枯萎,变成灰黑色的粉末。
“你逃不掉的,第42个祭品。”沙灵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带着沙粒摩擦的嘶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北辰珠需要你的血,就像沙漠需要雨水。反抗是没用的,只会让珠子裂得更痛苦,让你的魂在里面被磨成齑粉。”
阿依古丽握紧匕首,挡在骆驼前面,掌心的汗浸湿了刀柄:“我回鹘的公主,从不是任人摆布的祭品!我父王说过,这珠子是镇沙灵的,不是喂沙灵的!”
她突然想起父王临终前的话,那时他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守珠人里有叛徒,他们自称‘喂珠人’,专帮沙灵找祭品的血。记住,真正的守珠人会护着你,叛徒的手腕上,都有沙灵的印记……像颗没长开的珠子……”
她的目光落在阿依娜的手腕上,那里的衣袖不知何时卷了上去,露出块淡粉色的印记,形状像颗极小的珠子,边缘光滑,像被刻意打磨过。此刻,那印记在毒烟中竟然开始发烫,泛出淡淡的红光,像块被点燃的烙铁,连周围的皮肤都在微微发红。
“你果然是喂珠人!”阿依古丽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更多的却是失望。这一路,阿依娜为她挡过风沙,喂过伤药,甚至在遇到沙狼时,还曾用身体护着她……原来全都是假的,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着美好,一靠近就碎了。
毒烟越来越浓,沙灵的脸在烟雾中越来越清晰,眼窝里的青光像两团鬼火,正一点点向阿依古丽逼近。阿依娜被毒烟呛得咳嗽不止,脸涨得通红,却死死盯着阿依古丽怀里的珠子,眼神里的贪婪像要滴出血来,嘴角甚至挂着丝诡异的笑。
“把珠子给我!”她疯了似的扑上来,指甲抠向阿依古丽的胸口,像只饿疯了的母狼,“沙灵大人会奖赏我的!我能成为新的祭司!再也不用当伺候人的奴婢了!”
阿依古丽侧身躲过,匕首划破了阿依娜的胳膊。绿色的血珠渗出来,滴在沙地上,也冒出了白烟——她果然和帖木儿一样,是鳞人!难怪她能在沙漠里走这么久,难怪她不怕沙蝎毒!
两人扭打在沙地上,滚烫的沙粒钻进她们的衣领,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阿依古丽毕竟是公主,没经历过这种生死相搏,渐渐落了下风,被阿依娜压在身下,匕首离她的咽喉只有寸许,冰冷的刀锋己经贴在了皮肤上。
“去死吧!你这种金枝玉叶,根本不懂我们的苦!”阿依娜嘶吼着,就要刺下去,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就在这时,阿依古丽怀里的北辰珠突然爆发出金光,将毒烟撕开道口子,像在黑暗中劈开一道闪电。金光刺得阿依娜睁不开眼,动作迟滞了一瞬。阿依古丽趁机翻身,将阿依娜压在身下,夺过匕首,却没有刺下去。
“为什么?”她问,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不解,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阿依娜的脸上,“守珠人不是应该保护珠子吗?我们回鹘人待你们不薄……”
阿依娜的眼睛通红,像头被逼到绝路的狼,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保护?凭什么!我们守了几百年,受尽白眼,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祭司家族住着宫殿,我们却只能在沙漠里喝沙子!只有喂饱沙灵大人,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的话像把钝刀子,割得阿依古丽心口发疼。她突然明白,这场争斗从来都不只是她和帖木儿的事,更是守珠人内部的分裂,是生存与信仰的较量,是被压迫者走投无路后的疯狂。
毒烟中的沙灵发出不耐烦的催促,声音像用指甲刮过石头:“阿依娜!动手!别忘了你的誓言!你的弟弟还在我们手里!”
阿依娜像是被刺激到了,突然用力推开阿依古丽,朝着篝火的方向爬去,手指在灰烬里胡乱扒拉,似乎想从毒烟里捞点什么,动作急切又疯狂。
阿依古丽知道不能再等了。她踉跄着站起身,跑到旁边的荆棘丛前——这丛荆棘是她昨天用心头血催长的,本想用来抵挡沙虫,此刻己经长得半人高,尖刺上还沾着她的血珠,在阳光下闪着红光。
她掏出北辰珠,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珠面上。珠子的第三道裂痕“咔嗒”一声裂开,比前两道更宽,金色的液体涌出来,沾在她的血里,变成了暗红色,像融化的金块混着血。
“守珠人分两派,一派护珠,一派喂珠。”她用染血的手指,在荆棘的叶片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迹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每一笔都刻得很深,几乎要划破叶片,“护珠者,以荆棘为记;喂珠者,腕有沙灵印……”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北辰珠埋进荆棘丛深处,用沙土盖好,又折了根带刺的枝条,插在上面做记号,枝条的影子在阳光下正好遮住埋珠的位置,像个隐秘的符。
“公主!”阿依娜从毒烟里爬出来,脸上沾满了黑灰,头发被烧焦了几缕,手里攥着块从篝火里捡出来的珠碎片——是刚才毒囊爆炸时,从珠子上震下来的一小块,边缘还沾着点金色的液体,“你把珠子藏哪了?!快说!”
阿依古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手腕上的印记。那印记在接触到珠碎片的瞬间,烫得像块烙铁,阿依娜疼得尖叫一声,碎片掉在地上,在沙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甚至冒出了白烟,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这场景,和刚才阿依莎被哈桑揭穿时的反应,一模一样!连疼痛的位置、发红的形状都分毫不差!
毒烟越来越浓,沙灵的脸己经近在咫尺,青灰色的光几乎要将阿依古丽吞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发麻,意识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盘腿坐在荆棘丛前,拔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沙灵,你永远别想得到完整的北辰珠。”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带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我的血,只会滋养荆棘,不会喂饱你这只怪物。第42个祭品,不认命!”
匕首刺进胸口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了珠子在荆棘丛里发出的轻响,像声叹息,又像声承诺。剧痛袭来的前一秒,她看到阿依娜扑了过来,脸上带着既贪婪又恐惧的表情,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阿依娜扑过来时,只看到阿依古丽倒在血泊里,嘴角还带着笑,眼睛死死盯着荆棘丛的方向,像是在守护什么。她疯了似的在荆棘丛里乱刨,尖刺划破了她的手,流出的绿血滴在叶片上,与阿依古丽的血混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叶片瞬间卷曲、发黑。
毒烟渐渐散去,沙灵的脸也消失了,只留下满地青灰色的沙粒,像撒了一层骨灰。阿依娜终于在荆棘丛深处找到了那块珠碎片,她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腕上的印记还在发烫,像在灼烧她的灵魂,疼得她浑身发抖,却舍不得扔掉碎片,眼神里的贪婪压过了痛苦。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帖木儿的人,他们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阿依娜收起碎片,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朝着马蹄声的方向跑去,耳后的朱砂痣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光,像颗滴在脸上的血珠。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荆棘丛里,被埋起来的北辰珠正在微微震动,第三道裂痕里的金色液体,正顺着阿依古丽的血迹,一点点渗入沙土,在无人知晓的地下,画出一道隐秘的星轨,与几百年后葱岭的星轨图遥遥相对。
821年的沙漠,夕阳将阿依古丽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蜿蜒的河,最终与荆棘丛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而那丛荆棘,在她的血与泪的滋养下,开始疯狂生长,枝桠交错,尖刺林立,像座沉默的堡垒,守护着藏在底下的秘密,也守护着两派守珠人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
几百年后,葱岭的峡谷里。
阿依莎的手腕突然剧烈发烫,像被扔进了火里。她下意识地捂住腕骨处的淡粉色印记,疼得弯下了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呼吸都变得困难。那印记像块烧红的烙铁,不仅发烫,还在微微跳动,像有颗心脏在皮肤下搏动,边缘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
阔阔真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又想起821年画面里阿依娜的反应——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疼痛,同样的发红发烫,甚至连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阿依莎,就是“喂珠人”的后裔。
她和821年的阿依娜一样,都在为沙灵服务,都在等待着用北辰珠的碎片,完成那场持续了几百年的“喂珠”仪式。
而她们手腕上的印记,根本不是什么疤痕,是沙灵赐给“喂珠人”的标记,是用来感应珠碎片的“钥匙”,也是束缚她们的“枷锁”。
“你果然是喂珠人。”阔阔真的声音很冷,像葱岭的冰雪,每个字都带着寒意,“你找刘解忧的珠碎片,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凑齐西块碎片,彻底激活沙灵,对吗?”
阿依莎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瞪着阔阔真,眼神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仿佛要把她的脸刺穿。她的手在怀里胡乱摸索,似乎想拿出什么东西来缓解疼痛,却摸出了个冰凉的物件——
是另一块北辰珠的碎片!
碎片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她的手腕疼得更厉害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碎片掉在地上,在沙粒中滚了几圈,停在阔阔真的脚边。那碎片边缘锋利,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干涸的血。
“你以为只有你有碎片吗?”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却带着种疯狂的得意,嘴角甚至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是我从821年的遗迹里找到的!在那丛荆棘底下!很快,我就能凑齐三块了!等找到刘解忧的那块……”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阔阔真的心脏猛地一缩。
三块碎片……还差刘解忧那一块,就能凑齐了!
阿依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身,将掉在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举过头顶,对着沙虫群的方向。她手腕上的印记发出刺眼的红光,像个小型的灯塔,在峡谷里格外醒目。
“来吧!”她嘶吼着,像在举行某种献祭仪式,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用第73个祭品的血,完成最后的喂珠!沙灵大人,该醒了!”
远处的沙虫群突然加速,像黑色的潮水般涌来,遮天蔽日,“沙沙”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在发颤,仿佛整个沙漠都在移动。
阔阔真和哈桑背靠背站在一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阔阔真能感觉到掌心的北辰珠在发烫,第三道裂痕里的金色液体开始流动,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也像是在警告。
她看着眼前疯狂的阿依莎,看着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突然觉得这颗裂了三道缝的珠子变得无比沉重——它不仅承载着72个新娘的生命,还承载着两派守珠人跨越千年的恩怨,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与绝望。
这场争斗,从821年的那丛荆棘开始,就注定不会轻易结束。
而她,第73个新娘,必须在护珠人与喂珠人之间,做出最终的抉择。
沙虫的嘶鸣越来越近,阿依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她似乎不再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阔阔真怀里的北辰珠,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珍宝。
峡谷两侧的岩壁上,不知何时渗出了青灰色的沙粒,像在流泪,又像在预示着某种不祥。
一场血战,己经不可避免。
821年的毒囊早己化作灰烬,但它点燃的仇恨与分裂,却像沙漠里的火种,在几百年后,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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