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坛第7层的血池,比传说中更红。
亚美尼亚公主安娜的裙摆扫过血池边的骸骨,发出“咔啦”的轻响,像踩碎了一地的冰。这些骸骨堆得像座小山,层层叠叠,脖颈处都有圈深可见骨的勒痕,骨头被勒得向内凹陷,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与她来时路上看到的影子侍卫死状一模一样。
“公主想好了?”沙灵祭司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的蛇形纹路在跳跃的火光中泛着冷光,蛇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墨绿色的宝石,闪烁着幽绿的鬼火,“自愿献祭,灵魂会永远困在血契里,受沙灵驱使,永世不得超生。你的族人会忘记你,你的国家会成为沙虫的巢穴。”
安娜笑了,笑声清脆得像银铃,与这阴森的祭坛格格不入。她的嫁衣是用金线绣的亚美尼亚国花,在血池的红光里像团跳动的火焰,裙摆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我献。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祭司的面具顿了顿,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公主会讨价还价。他身后的七个祭司也骚动起来,青铜面具下传来模糊的低语,像蛇在吐信:“沙灵从不讲条件。”
“那就不献了。”安娜转身就要走,裙摆扫过一具孩童的骸骨,那骸骨的指骨还没长齐,显然是被强行抓来的,“反正你们也杀不了我——亚美尼亚的圣女,死了会变成星星,照亮沙灵的坟墓。”
“你!”最左侧的祭司猛地举起权杖,杖头的蛇形雕刻突然张开嘴,吐出分叉的信子,“别给脸不要脸!”
“等等。”为首的祭司拦住他,面具转向安娜,“说你的条件。”
“让我的影子永远守着圣火坛第7层。”安娜的手指划过最近的一具骸骨,那骸骨的指骨上戴着枚银戒指,戒指上刻着十字架,与她母亲的遗物一模一样,“它要告诉每个来这里的人真相——血契不是救赎,是诅咒。72个新娘的血,换不来和平,只能喂饱沙灵的贪婪。”
祭司发出一阵模糊的笑声,像沙子在喉咙里打滚,震得青铜面具嗡嗡作响:“可以。反正你的影子也逃不出圣火坛的封印,让它当个‘讲解员’,倒也能给这无聊的祭坛添点乐子。”
安娜摘下颈间的北辰珠,珠子在她掌心泛着柔和的光,像裹着一团月光。这是亚美尼亚王室的信物,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里面藏着72个姐姐的记忆,能指引你找到反抗的路”。她看着血池里不断翻涌的暗红色液体,那液体像有生命般,在池底形成一张巨大的嘴,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
突然,她举起珠子,用力一掰——
“啪!”
北辰珠被她生生掰成两半!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第7层回荡,惊得血池里的液体溅起半尺高。
一半,她塞进最近那具骸骨的胸腔,用肋骨死死卡住,动作决绝得像在埋下一颗种子:“这半,藏着我的记忆。谁找到它,就能看到沙灵的弱点。”
另一半,她猛地扔向祭坛中央的石碑,珠子撞在碑上,发出清脆的响,弹了几下,滚落到血池边缘,沾染上暗红色的液体:“这半,留给能找到它的人。”
她对着两块碎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少女的狡黠,又带着赴死的决绝:“这样,只有找到两瓣碎片的人,才能看到完整的真相。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能毁掉这该死的血契。”
“天真。”为首的祭司冷哼一声,青铜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嘲讽,“等你的血融入血契,你的记忆只会成为沙灵的养料,谁也看不了。忽必烈大人很快就会带着军队踏平亚美尼亚,你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是不是天真,你很快就知道了。”安娜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向血池。血池里的液体像有生命般,开始顺着她的脚印蔓延,在石板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那些痕迹竟组成了星轨的图案,与北辰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具藏着半块珠子的骸骨,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安娜,星轨新娘的宿命不是献祭,是反抗。哪怕用生命做代价,也要在血契上撕开一道口子。”
“母亲,我做到了。”她轻声说,然后纵身跳进血池!
“哗啦——”
暗红色的液体瞬间将她吞没,却没有发出预想中的沸腾声。诡异的是,血池反而平静得像面镜子,清晰地映出安娜下沉的身影。她的嫁衣在液体里舒展,像朵盛开的红玫瑰,金线绣的国花在暗红色中格外醒目。
“怎么回事?”祭司们慌了,青铜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们手里的权杖开始剧烈震动,蛇形雕刻发出痛苦的嘶鸣,“血契没有反应!沙灵大人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血契卷轴突然从祭坛上飞起,悬浮在血池上方。卷轴足有三丈长,上面用72个新娘的血画着巨大的蛇形阵图,此刻阵图却开始扭曲、变形,72个新娘的名字像活过来的虫子,疯狂地蠕动、重组,发出细微的尖叫!
“不——!”一个祭司突然惨叫起来,他的青铜面具“咔嚓”一声裂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脸,皮肤下有无数条小蛇在蠕动,“她在篡改契约!她在修改血契的核心指令!”
血池里的液体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安娜的身影在漩涡中央若隐若现,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声音穿透液体,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第7层回荡。北辰珠的两半碎片突然同时亮起,金光穿透血池,在血池上空形成一个完整的星轨图案,将蛇形阵图笼罩其中!
“她在剥离沙灵的控制!”另一个祭司嘶吼着,举起权杖想刺向血池,“快阻止她!否则我们都会被沙灵迁怒!”
但己经晚了。
漩涡的中心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72枚碎裂的北辰珠从血池里浮了上来,像被无形的线吊着,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圆环。每枚碎片上都映着一个新娘的脸——有解忧公主含泪的笑,有元明月决绝的眼神,有于阗公主握着弯刀的手……她们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像在感谢安娜完成了她们未竟的事业。
“我的影子……”安娜的声音从血池深处传来,带着一丝解脱,又带着一丝期待,“会记住这一切……会等第73个妹妹……”
白光散去,血池恢复了平静。安娜的身影消失了,只有那72枚碎珠还悬浮在血池上空,像串永不熄灭的星辰,散发着柔和的光。
血契卷轴“啪”地掉在地上,上面的蛇形阵图己经变成了星轨图案,72个名字旁边多了一行新的星轨文,是安娜的笔迹:
“451年,安娜·亚美尼亚,血契己改,待第73人完成最后一步——让沙灵归于尘土。”
而在祭坛的角落里,一道淡淡的影子正在形成。
那影子起初是安娜的模样,穿着金线嫁衣,长发飘飘,对着血池微微鞠躬。但当它飘到血池边缘,接触到那半块北辰珠时,突然开始扭曲、变化——
它的头发变短,身形变高,肩膀变宽,脸上渐渐浮现出熟悉的轮廓——高鼻深目,下巴上有颗痣,正是阔阔真多次在北辰珠里看到的阿鲁浑虚影!
“原来如此……”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圣火坛第7层的入口响起,是那个“地毯商人”。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棕色的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冰蓝色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影子,“影子会模仿最后接触过北辰珠的人的样貌。阿鲁浑……你果然碰过这半块碎片,还把它藏得那么好。”
影子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血池边,像个忠诚的卫兵。它的目光落在那具藏着另一半珠子的骸骨上,又看向血池边缘的半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有人能找到两块碎片,等待着有人能看到完整的真相,等待着第73个新娘的到来,完成安娜未竟的事业。
商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他转身离开了第7层,黑袍扫过入口的骸骨,发出“沙沙”的响。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碎裂的北辰珠,正是从血池里浮上来的72枚之一,上面映着于阗公主的脸。
“安娜,你以为篡改血契就能改变什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说,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不过是给沙灵的力量加了道保险。等第73人自愿献祭,你修改的指令会让沙灵彻底摆脱忽必烈的控制,到时候,整个欧亚大陆都会变成沙的海洋。”
圣火坛第7层,只剩下影子和骸骨,还有那72枚悬浮的碎珠。
血池里的液体再次开始翻涌,这次,映出的不再是安娜的身影,而是一个穿着蒙古嫁衣的少女,正举着半块北辰珠,站在圣火坛的入口,眼神坚定得像块星尘铁。
是阔阔真。
影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朝着入口的方向,微微鞠躬。
像在迎接,又像在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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