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硫磺味，浓得像要凝固。
阔阔真拖着骸骨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骨节处泛出青白。骸骨的颈椎骨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拖出“咔啦咔啦”的响，像有人在身后用指甲刮擦石头，每一声都刺得人耳膜发麻。哈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为了掩护她，故意朝着反方向跑去，影子侍卫的嘶吼声被他引向更深的黑暗，隐约还能听到弯刀碰撞的脆响和哈桑压抑的痛呼。
“再坚持一下。”阔阔真对着骸骨低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对这具无名尸骨承诺。北辰珠在她掌心烫得惊人，三道裂痕里的金光几乎要喷薄而出，珠面映出密道前方的岔路，像条吐着信子的蛇，“合赞说密道能通圣火坛第7层，到了那里，就能知道你到底是谁，知道阿鲁浑大人是不是真的……”
话没说完，掌心的珠子突然炸开灼人的热浪！
“烫！”
她下意识地松手，骸骨“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肋骨与石板碰撞，发出空洞的回响。诡异的是，骸骨的肋骨突然亮起红光，血色的符文顺着骨缝蔓延，像有血在骨头里流动，最终组成一行星轨文，笔画扭曲，却异常清晰，与642年普兰公主见过的血契纹路一模一样：
“血契需73个新娘的血祭方能激活，但第73个必须是自愿献祭，否则反噬所有签约人，沙灵将吞噬一切。”
自愿献祭？！
阔阔真的心脏像被巨石砸中，骤然停跳了半拍，随即狂跳起来，撞得胸腔生疼。忽必烈要的根本不是她的血，是她的“自愿”！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跳进血池，成为激活血契的最后一块拼图！而所谓的“反噬”，恐怕就是沙灵失控，把包括忽必烈在内的所有与血契有关的人都变成没有意识的影子，让整个波斯变成沙灵的猎场！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贴身的衣料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终于明白阿鲁浑为什么宁死不从——他不是怕忽必烈，是在保护她，保护所有还活着的人，哪怕代价是自己被活活勒死，背上“叛国”的骂名。
“找到你了！”
海合都的声音突然从密道拐角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毫不掩饰的得意，像饿狼终于堵住了猎物。他的黑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伤口处渗出的血液也是青灰色的，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像强酸腐蚀石头。他手里高举着一卷暗红色的卷轴，卷轴边缘泛着油光，显然浸过不少血，散发着浓郁的腥甜。
“把骸骨给我！”海合都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死死盯着地上的骸骨，“那是我哥的东西，轮不到你这个蒙古女人碰！”
“这不是阿鲁浑的骸骨。”阔阔真迅速捡起北辰珠，后退半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星尘铁弯刀瞬间出鞘，刀刃上的星轨纹路在昏暗的密道里亮起微光，“真正的阿鲁浑还活着，在第7层的血池边。北辰珠映出他的样子了，他被铁链锁着，等着人去救他。”
“活着？”海合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青灰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在胸前的杏花胎记上，晕开一片诡异的色彩，“你还在做梦！他三年前就被忽必烈的人勒死了！就因为他不肯逼你自愿献祭，不肯在血契上签字画押！他说‘星轨新娘是守护者，不是祭品’，结果呢？还不是成了密道里的一捧灰！”
他猛地展开卷轴——那竟是血契的正本！
卷轴足有两丈长，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画着巨大的蛇形阵图，蛇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墨绿色的宝石，闪烁着幽光。72个新娘的名字像锁链般环绕着阵眼，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个血手印，大小不一，显然来自不同的人。阵眼的位置空着，旁边用星轨文和蒙古文写着同样的字：“第73人·自愿”。
“看到了吗？”海合都指着血契左上角的印章，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是忽必烈的火纹印章，这是沙灵的蛇形印记，唯独没有阿鲁浑的签名！他宁死不从，所以忽必烈让我取而代之！他说，只要我能让你自愿献祭，波斯的王位就是我的，沙灵的力量也任我驱使！”
话音刚落，血契上的血色文字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顺着卷轴爬下来，离地三寸悬浮在空中，朝着阔阔真的手腕缠去。血蛇所过之处，坚硬的石板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洞，冒着刺鼻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烧焦毛发的臭味。
“小心！”
合赞的声音从密道顶部传来，带着急促的气流！
他不知何时爬上了密道顶部的石缝——那是守珠人留下的逃生通道，仅容一人爬行——此刻像只猎豹般纵身跃下，弯刀带着破空声首劈海合都的后颈！“海合都，你这个骗子！你根本控制不了沙灵！”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波斯新娘北辰珠在我掌心炸成银河海合都早有防备，像泥鳅般侧身躲过，血契卷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些血蛇突然改变方向，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朝着合赞缠去。“弟弟，你非要坏我的好事吗？等沙灵的力量激活，我们兄弟联手，别说波斯，连大都都是我们的！”
“别信他！”合赞的弯刀与血蛇碰撞，发出“滋滋”的响，银亮的刀刃上竟冒起了青烟，显然被血蛇的腐蚀性所伤，“血契是假的！真的早就被我母亲烧了！他手里这个是用72个影子的血仿造的，根本激活不了沙灵，只会引来反噬，让所有接触过它的人都变成沙虫的养料！”
他突然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阔阔真身前，像一堵突然竖起的墙。那些血蛇瞬间缠上他的手臂，像带倒刺的锁链，深深嵌进皮肉里，青灰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与血蛇的暗红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合赞！”阔阔真想去拉他，却被他用力推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快走！”合赞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沙化，从被血蛇缠住的手臂开始，青灰色的鳞片像雨后春笋般从沙化处钻出来，与哈桑的鳞片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第7层的血池下面……有母亲藏的守珠人兵器……是用星尘铁和荆棘木做的……能砍断血契……”
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沙化己经蔓延到了脖颈，连眼神都开始涣散，像蒙了层雾。但他依旧死死盯着海合都，手里的弯刀还在徒劳地挥舞，试图阻止更多的血蛇靠近阔阔真，像在说“别想伤害她”。
海合都趁机扑向地上的骸骨，一把将其抱起，骸骨的肋骨硌得他生疼，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蠢货！等她自愿献祭，你这点沙化算什么？到时候沙灵会赐给我们永恒的生命，比守珠人的破兵器厉害一万倍！”
他看了一眼被血蛇缠住、逐渐沙化的合赞，又看了一眼满脸震惊和挣扎的阔阔真，突然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密道深处跑，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想知道真相，就来圣火坛第7层！”他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里回荡，带着蛊惑的意味，像魔鬼的低语，“我让你亲眼看看阿鲁浑的‘尸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还活着！看看他的脖子上，是不是真的有和这具骸骨一样的勒痕！”
骸骨在他怀里晃荡，肋骨上的血色符文与他后颈的蛇形印记遥相呼应，发出诡异的红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扭曲的蛇。
阔阔真看着合赞渐渐沙化的脸，他的嘴唇还在动，似乎在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沙粒不断从他嘴角漏出来，落在地上堆积成小小的沙丘。她又看了看海合都消失的方向，密道深处漆黑一片，像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心脏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一边是合赞用生命换来的警告和生路，一边是海合都抛出的诱饵和未知的“真相”。
合赞的话是真的吗？血契真的是假的？母亲藏在第7层血池下的兵器，真的能砍断血契？如果是真的，她现在就该去找那件兵器，而不是跟着海合都去冒险。
海合都的话又是真的吗？阿鲁浑的“尸体”真的在第7层？他所谓的“真相”，到底是阿鲁浑己死的证据，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如果阿鲁浑真的死了，北辰珠映出的影像又是怎么回事？
血蛇还在不断从卷轴里涌出，像无穷无尽的潮水，密道里的硫磺味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合赞的身体己经沙化了大半，只剩下一只眼睛还能勉强转动，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像在说“别管我，快走，去阻止血契”。
“走……”他用气音说，沙粒从嘴角漏出来，在下巴上堆积成小小的尖峰。
阔阔真咬紧牙关，尝到了血腥味。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无论是合赞的警告，还是海合都的挑衅，最终的答案都在第7层。
她最后看了一眼合赞，看了一眼他身上不断蔓延的沙化和那些狰狞的血蛇，猛地转身，朝着海合都消失的方向狂奔。星尘铁弯刀在她身侧划出冷光，劈开挡路的蛛网和低垂的石钟乳。
“合赞，撑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会回来救你！我会毁掉血契！”
密道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誓言，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血蛇嘶鸣、海合都的狂笑交织在一起，像一曲绝望而悲壮的乐章。
北辰珠在她掌心剧烈跳动，烫得像块烙铁，珠面的光芒越来越亮，映出第7层的景象——血池沸腾，暗红色的液体不断翻涌，池边堆积着如山的骸骨，每个骸骨的脖颈处都有勒痕。一个熟悉的身影被铁链锁在石壁上，长发凌乱地遮住脸，正是阿鲁浑。
当阔阔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他似乎有所感应，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是青灰色的，与海合都的、与影子侍卫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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