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坛第3层的风，带着铁锈味。
“地毯商人”用麂皮擦拭着琉璃瓶，动作慢得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指尖划过瓶身时，能感觉到里面液体的粘稠——那是72位星轨新娘的血，被沙灵的力量凝固成膏状，泛着青灰色的光，与阿依莎在沙漠里捡到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
72个瓶子整齐地排列在黑色石架上，瓶底都用星轨文标着名字：“解忧·乌孙”“元明月·北魏”“于阗·圣山”……字迹娟秀，像是女子的笔迹，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最后一个空瓶孤零零地立在末尾，标签是新写的，墨迹还没干透，上面用蒙古文和波斯文写着同一个名字：“阔阔真”。
石架下的血池泛着暗红色，像一锅熬了千年的浓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溅起的血珠落在石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很快凝结成黑色的痂。血腥味混着琉璃的冷香，在空气中凝成粘稠的雾，沾在商人的棕色头巾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的斑，像某种不祥的符咒。
“忽必烈大人，”他对着标着“于阗”的瓶子轻声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压抑的谄媚，尾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合赞那小子倒是听话，按计划让阔阔真怀疑海合都了。刚才在浴室，那丫头看合赞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琉璃瓶里传出一阵模糊的响动，像有东西在粘稠的液体里翻滚。片刻后，忽必烈的声音钻了出来，苍老而威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震得瓶身微微发麻：“合赞本就是颗好棋子。他母亲教得好，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商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快得像闪电，转瞬就掩饰过去，只剩下谦卑的笑意：“大人说的是。他到现在还以为，母亲的梳妆盒里只有毒药，不知道您早就给他备了‘礼物’——那瓶能让沙灵暂时臣服的‘控灵散’，可是用30个奴隶的心头血炼的。”
他拿起标着“元明月”的瓶子，对着光线仔细看，里面的血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等他拿到第七层的钥匙，自然会乖乖把阔阔真引到血契祭坛。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求着帮我们完成仪式。”
“钥匙不重要。”忽必烈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像冰锥刺破浓雾，“重要的是阿鲁浑的骸骨。记住，必须让阔阔真亲手打碎它。”
商人的动作顿了顿，麂皮在瓶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大人放心，属下明白。第73个新娘的血，是解开血契最后一道封印的钥匙。只有她的血溅在骸骨上，血契才能认主，沙灵才会真正臣服于我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听凭本能行事。”
“你知道就好。”忽必烈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当年阿依娜背叛守珠人，给沙灵当了走狗，最后还不是被沙灵吞噬了意识？没有血契认主，我们谁也控制不了这头怪物。”
阿依娜！
642年普兰公主提到的那个叛徒！原来她不仅是守珠人，还曾给沙灵当过走狗！
商人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刺痛了某处隐秘的伤口。他弯腰，对着瓶子深深鞠躬，头巾滑落一角，露出耳后的朱砂胎记——与阿依莎的、与阔阔真母亲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滴了千年的血。
“属下谨记大人教诲。”他首起身，重新戴好头巾，继续擦拭那个空瓶，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海合都那边也按您的意思布置妥当了。他以为自己后颈的蛇形印记是沙灵给的‘恩赐’，能操控影子侍卫，殊不知那印记早就成了您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您都看得清清楚楚。”
“愚蠢的东西。”忽必烈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像在谈论一只碍眼的虫子，“以为有个杏花胎记就能当波斯的王？他和他那个短命的母亲一样，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对了，合赞母亲的‘后事’，你处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把柄，让合赞那小子起疑。”
商人的指尖在空瓶的“阔阔真”标签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在倒计时。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放心，毒药是我亲手喂的。她到死都以为我是来救她的，还把血契的秘密全告诉了我——说血契祭坛的地砖下藏着守珠人的终极武器，能彻底消灭沙灵。”
他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而诡异，在空旷的第3层回荡，惊得血池里的血珠溅得更高：“真是个天真的姐姐。她到死都不明白，所谓的‘终极武器’，其实是唤醒沙灵的钥匙。”
姐姐？！
如果此刻阔阔真或合赞在这里，一定会惊得说不出话——这个横跨了几百年的“地毯商人”，竟然是合赞的亲舅舅，合赞母亲的亲弟弟！
商人似乎嫌头巾碍事，干脆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与合赞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鼻梁上多了一道疤痕，是被弯刀划破的旧伤。他伸手抚过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衣襟下，藏着块淡红色的杏花胎记，与海合都的、与合赞母亲的，分毫不差，连花瓣的纹路都一样。
“当年若不是她挡路，守珠人的首领就是我。”他对着空瓶低语，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像毒蛇吐信，“她总说‘守珠人要守护，不能掠夺’，可看看她的下场？还不是被忽必烈逼得自尽，连尸体都只能藏在浴室的密道里，与沙虫为伴。”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符，符上刻着蛇形图案，与沙灵印记一模一样。符面泛着油光，显然被人经常触摸：“现在好了，她的儿子在为我所用，她拼死守护的血契即将认主，而我，很快就会成为沙灵的新主人，比忽必烈那个老东西更强大，比所有守珠人加起来都厉害！”
琉璃瓶里的忽必烈发出一声冷哼，带着警告的意味：“别高兴得太早。沙灵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当年阿依娜背叛守珠人，最后还不是被沙灵吞噬了意识，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影子？你身上的守珠人血脉，只会让沙灵更想吃掉你。”
“我和她不一样。”商人握紧青铜符，符面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灼烫，“我有您给的血影符，能让沙灵暂时服从。等血契认主，我就是唯一的掌控者，到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标着“于阗”的琉璃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砰！”
瓶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开，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瓶口窜出，像条蓄势待发的小蛇，在空中盘旋半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商人的后颈！
“啊——！”
商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手里的麂皮掉在地上，被血池溅起的血珠浸透。他的眼睛瞬间变成沙色，瞳孔里闪烁着青灰色的光，与海合都后颈的蛇形印记同源，像两簇燃烧的鬼火。
“沙灵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来自深渊的咆哮，“该收网了。”
石架上的72个琉璃瓶同时炸裂！
“噼啪——！”
碎片飞溅，里面的血膏洒在血池里，激起冲天的血雾。血雾中，隐约浮现出72个新娘的虚影，她们伸出苍白的手，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诅咒，最终都被血池吞噬，发出无声的哀嚎。
被沙灵控制的商人缓缓走向通往第7层的阶梯，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青灰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只手在挣扎。他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沙色的眼睛里映出血契祭坛的轮廓，映出阿鲁浑被铁链锁住的身影，映出阔阔真奔跑的脚步，映出合赞犹豫的脸，映出海合都贪婪的眼神。
“都来第七层吧……”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沙粒摩擦的质感，“你们的血，会让沙灵更强大……”
血池里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溅起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一条巨大的蛇形，盘旋着飞向第7层，像在为他引路。
圣火坛的钟声突然响起，这次不是七下，是七十三下，沉闷而悠长，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献祭倒计时。
第7层的血契祭坛上，阿鲁浑猛地抬起头，望着通往下层的阶梯，铁链勒得他肩膀渗出血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又迅速被坚定取代：“来了……它还是来了……”
而此刻，正在密道中狂奔的阔阔真，突然感到掌心的北辰珠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珠面映出圣火坛第3层的景象——破碎的琉璃瓶，沸腾的血池，还有那个走向第7层的、沙眼的商人。
“他是……”阔阔真的心脏狂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他是合赞的舅舅？守珠人的叛徒？他不仅帮忽必烈，还在和沙灵合作？”
哈桑追上来，青灰色的鳞片上沾着密道里的尘土，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珠子弹到什么了？”
阔阔真握紧北辰珠，珠面的寒意越来越重，几乎要冻僵她的手指：“我们必须快点。那个商人，他不是人，是……沙灵的傀儡。他要在第七层，用我们所有人的血献祭。”
密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第7层传来的铁链声和血池沸腾声，像一头巨兽正在磨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场终极的对决，即将在圣火坛的最深处，拉开序幕。而这场对决的主角，除了阔阔真、合赞、海合都，还有那个刚刚被沙灵控制的、身份复杂的“地毯商人”。
他到底会帮忽必烈完成血契认主，还是会被沙灵彻底吞噬，成为毁灭一切的工具？
没人知道答案。
只有圣火坛第7层的血契祭坛，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第73个新娘的到来，等待着骸骨的破碎，等待着血契的觉醒，等待着沙灵的最终降临。
(http://www.220book.com/book/7KA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