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残留的雪花音仿佛还滋滋作响地萦绕在耳边。屏幕上那幅突然出现的、亡父的油画肖像倒影己然消失,但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带来一种跗骨之蛆般的寒意。
“往生会”的阴影不再仅仅是猜测和线索,它化作了实质性的、无孔不入的窥视与挑衅。他们所在的这间普通招待所房间,仿佛成了一个透明的鱼缸,而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能待在这里了!”陈小川第一个跳起来,脸色发白,“他们啥都看得到!咱得挪窝!”
石磊面色冷峻地摇头:“现在贸然离开,更容易被逐个击破。对方能轻易找到这里,去别处也一样。”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能的监视装置,但一无所获。对方的手段,显然超越了常规科技。
林甜甜快速检测着房间内的电磁环境,眉头紧锁:“没有无线信号发射源……不是针孔摄像头。更像是……某种基于能量共振的远程窥视术法?这需要极强的指向性和媒介……”
媒介?众人立刻想到了那幅诡异的油画倒影,以及之前门上出现的菌液符号。
就在这时,苏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外婆。
屏幕上只有言简意赅的西个字:
“就地固守。布‘净域’。”
紧接着,发来了一张图片。图片似乎是用老式翻拍仪拍的,画面是外婆那本古朴笔记中的一页,上面用朱砂墨绘制着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咒图案,旁边还有细密的注解,关于绘制步骤、心诀以及所需材料。
“以尔之血,混朱砂,绘此‘辟邪守护符’于门窗之上。” “心念守一,意随符走,想着‘不准任何东西窥探和进来’。” “那山里小子,让他用他的土法子,在外围布点‘钉子’。”
指令清晰无比,甚至算到了陈小川的存在。
没有时间犹豫。石磊立刻出门,很快找来了招待所老板,以“举行必要的安静仪式”为由,付出可观的费用,暂时封住了他们这一层的走廊,并取来了必要的清水、瓷碗和一支全新的毛笔。朱砂一时难寻,林甜甜灵机一动,拆了自己一支昂贵的口红:“这个色号饱和度和附着力应该可以替代!”
准备工作就绪。
苏瑾深吸一口气,用清水净手,然后依照外婆的指导,小心翼翼地用针刺破指尖,将几滴鲜红的血珠滴入瓷碗中,与那艳丽的唇膏细细研磨调和,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生机与决绝意味的“血朱砂”。
她拿起毛笔,蘸饱了殷红的墨汁,走到房门前。
闭上眼睛,外婆注解中的心诀在脑中流转。她努力摒弃杂念,将所有精神集中于笔尖,集中于“守护”与“隔绝”的意念。
然后落笔。
笔尖触及木门的瞬间,苏瑾感到一种奇异的阻力,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污浊力场。她手腕沉稳,依循着记忆中那玄奥的轨迹缓缓移动。血朱砂的线条在门上延伸,散发出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微光,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亵渎的威严。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令人不安的气息似乎被逐渐驱散、净化。
玄猫安静地蹲在一旁,碧绿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符咒成型,喉咙里发出舒适的、赞同般的咕噜声。
与此同时,陈小川也没闲着。他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磨得尖锐的山鸡骨刺、用特殊药草浸泡过的红线、几块刻着粗糙兽纹的老桃木片、甚至还有一小包坟头土(他解释说取自无主老坟,煞气重,能冲撞邪祟)。
他手脚麻利地将骨刺和桃木片用红线缠绕,结成一个个小巧的、充满野性力量感的辟邪物,分别悬挂在窗户西角、空调口、甚至门楣上方。又将坟头土细细地撒在门槛和窗沿的缝隙处。
“嘿,别看土,这可是‘鬼见愁’,等闲脏东西不敢踩过去!”他一边布置一边嘀咕,动作带着山野传承的利落与虔诚。
林甜甜则用自己的方式提供支持——她将房间内所有电子设备彻底断电,并用锡纸包裹(基于简陋的法拉第笼原理),尽可能切断任何可能被利用的电子渗透途径。
当苏瑾最终一笔落下,完成整个复杂符咒的绘制时,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精神力被抽取了不少。但那绘满符咒的门窗,却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坚实的能量波动,如同一个无形的、透明的罩子,缓缓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
那种被窥视的、粘稠的冰冷感,骤然消失了。
房间仿佛从喧嚣的闹市,瞬间陷入了一片神圣的静谧。连窗外的车流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一种短暂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成功了……”苏瑾松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石磊警惕地感受着周围的变化,点了点头:“暂时安全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陈小川拍拍手上的土,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嘿,咱这山里土法,加上瑾丫头的正宗符咒,双保险!”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稍放松的刹那——
“咚。”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指甲划过木头的声响,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
“咚…咚咚…”
声音变得连续起来,缓慢而固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徘徊在门外那被符咒封锁的走廊里,试图找到进来的方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望向房门。
陈小川布在门楣上的那个山鸡骨辟邪物,突然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摇晃起来,上面系着的红线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绷紧的颤音。
苏瑾绘在门上的血朱砂符咒,边缘处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一丝涟漪。
门外的“东西”,并没有离开。
它只是在……评估这新出现的防护。
然后,那敲门声停了。
一片死寂。
几秒后,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刮擦声,沿着门板下方的缝隙响起。
仿佛有什么细小的、无数只脚的东西,正试图从门缝底下钻进来。
陈小川撒在那里的“坟头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翻动了一下。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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