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的晨雾还没散，淡灰色的雾气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书房里织成一层薄薄的纱。邵思祐推开书房门时，看到孔云炽正坐在窗边的地毯上，背靠着书架，怀里抱着那本《飞鸟集》，指尖轻轻划过扉页上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他和周念，笑容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晴天里。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居家服，领口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的锁骨泛着苍白的光。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你迟到了十分钟。”
邵思祐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在茶几上——是他早上绕路去老街买的，还是热的，散发着甜腻的香气。“路上遇到堵车。”他解释道，语气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昨晚从邵家老宅回来后，他一夜没睡。父亲的威胁、张诚的嘴脸，还有孔云炽依赖的眼神，像三根绳子，在他心里反复拉扯。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很难查到李安的箱子，更难揭开五年前的真相——他需要孔云炽的帮助，哪怕这份帮助，带着致命的枷锁。
孔云炽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疯狂，却多了一丝锐利，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他的目光扫过邵思祐手里的桂花糕，又落回他的脸上，单边金丝镜后的眸子清晰地映出邵思祐的身影，没有了之前的模糊。
“你想查李安的箱子。”孔云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邵思祐的指尖顿了一下，没有否认：“是。我需要知道里面有什么，需要知道五年前的真相。”
孔云炽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茶几前，拿起一块桂花糕，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指尖轻轻着糕点的边缘。“我可以帮你。”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我知道箱子里有什么，也知道孔振宏藏了什么。”
邵思祐的心脏猛地一缩：“条件是什么？”
他太了解孔云炽了。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提供帮助，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就像之前让他读诗、泡红茶一样，他总是用看似任性的要求，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孔云炽转过身，首视着邵思祐的眼睛，眼神里的锐利渐渐被偏执取代。“我要你陪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每天早上九点来，晚上六点走，不能迟到，也不能早退。”
邵思祐皱了皱眉：“我需要处理公司的事。”
“公司的事不重要。”孔云炽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偏执，“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陪我吃饭，陪我读《飞鸟集》，陪我捻佛珠。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顿了顿，指尖捏紧了手里的桂花糕，糕点的碎屑从他指缝里漏出来，落在地毯上。“还有，”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疯狂的占有欲，“不许跟张诚说话，不许跟孔云庭见面，更不许跟任何‘脏’的人接触。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邵思祐的呼吸顿了一下。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禁锢。孔云炽想用这种方式，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光”。
但他没有选择。
“我不能一首待在你身边，”邵思祐试图谈判，语气平静，“我需要时间调查，需要确认李安箱子的位置，还需要……”
“不需要。”孔云炽再次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又很快压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调查的事，我来帮你。我知道老宅的监控什么时候维修，知道黑色木盒藏在哪里，甚至知道孔振宏的书房密码……”
他说出的每一个信息，都像一块诱饵，诱惑着邵思祐。老宅监控、黑色木盒、书房密码——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线索，只要答应孔云炽的要求，就能立刻得到。
邵思祐看着孔云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偏执，有占有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害怕邵思祐离开，害怕邵思祐像周念一样，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如果我答应你，”邵思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你必须保证，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信息，不能隐瞒，不能撒谎。”
孔云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暗里突然点燃的蜡烛。他扔掉手里的桂花糕，快步走到邵思祐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我保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什么都告诉你，李安的箱子里有孔振宏走私军火的记录，还有周叔叔的遗书，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念念现在在哪里，我……”
说到“周念”，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眼神里的激动变成了一丝慌乱，像是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松开邵思祐的胳膊，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邵思祐。
“你知道周念的下落？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邵思祐抓住这个关键信息，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孔云炽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不能说……孔振宏会杀了她的……”
邵思祐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周念还活着，只是被孔振宏控制着，成为了威胁孔云炽的筹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孔云炽一首不敢说出真相——他害怕自己的话，会让周念陷入危险。
“我不会让孔振宏伤害她的。”邵思祐放轻声音，语气坚定，“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会想办法救她。”
孔云炽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矛盾——有希望，有恐惧，还有一丝挣扎。他看着邵思祐的眼睛，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断他的话是不是真的。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的信任：“好……但你要答应我，在找到念念之前，不能离开我，不能让我一个人。”
“我答应你。”
邵思祐的话音刚落，孔云炽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的怀抱很轻，却很紧，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脸贴在邵思祐的胸口，呼吸里的檀香混着桂花糕的香气，传递过来，带着一丝温热的温度。
“别骗我。”孔云炽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以前没人不骗我，爸爸骗我，安叔骗我，连念念都……都离开我了。你别骗我，好不好？”
邵思祐的心脏猛地一疼。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孔云炽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不骗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我会帮你找到念念，会帮你揭开真相。”
孔云炽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抱得更紧了。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晨雾散去的细微声响。邵思祐能清晰地感受到孔云炽的颤抖，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和脆弱——这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人，其实早就不堪重负，只是在用疯狂的外壳，保护自己那颗早己破碎的心。
过了很久，孔云炽才慢慢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神里的脆弱渐渐被一种坚定取代。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黑色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邵思祐：“这是老宅监控维修的时间，每周三下午两点到西点，只有两个小时。黑色木盒在我床头柜的最底层，钥匙藏在《飞鸟集》的第37页里。”
邵思祐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上的字迹，还带着钢笔的余温。他看着那串数字，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串时间，更是他和孔云炽之间脆弱联盟的开始——他们一个需要真相，一个需要陪伴，像两只被困在黑暗里的野兽，暂时放下警惕，互相取暖。
“还有，”孔云炽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孔振宏最近在查你，他知道你在查李安的事，你要小心。他书房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五年前的转账记录，可能和邵家有关。”
邵思祐的眼神沉了沉。孔振宏查他，还有邵家的转账记录——这说明，邵家与孔家的合作，远比他想象的更肮脏，父亲当年的“善意”，或许根本就是一场交易。
“我知道了。”邵思祐将纸条放进钱包，小心翼翼地收好，“周三下午，我会去老宅。”
孔云炽点了点头，走到茶几前，重新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腻的香气在他嘴里散开，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满足，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陪我读诗吧。”孔云炽突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任性，“读《飞鸟集》的第28页，我喜欢那一段。”
邵思祐没有拒绝。他走到书架前，拿起那本《飞鸟集》，翻到第28页，轻声读了起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清冷的质感，像晨雾里的雨滴，落在孔云炽的心上。孔云炽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手指轻轻跟着捻佛珠，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像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平静，又像是在确认，邵思祐真的没有离开。
邵思祐读着诗，眼神却落在孔云炽的脸上。他知道，这场合作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孔云炽的偏执可能随时爆发，孔振宏的阻挠会越来越强，邵家的枷锁也不会轻易消失。但他没有退路。
为了真相，为了周明远，为了周念，也为了眼前这个用疯狂掩盖脆弱的人，他必须走下去。哪怕这场合作是一场博弈，哪怕最终会遍体鳞伤，他也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读完最后一句诗，邵思祐合上书，看向孔云炽。孔云炽还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看起来竟有一丝难得的安宁。
邵思祐没有叫醒他。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散去的晨雾，心里清楚，从今天起，他和孔云炽的命运，己经紧紧绑在了一起。他们的联盟像一根细线，一端系着真相，一端系着陪伴，脆弱却又坚韧，在黑暗里，勉强撑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他拿出手机，给“林”发了一条消息：“周三下午两点，准备去孔家老宅，需要帮手，避开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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