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手记的纸页泛着陈旧的黄，杨帆指尖划过“玄渊三百年，黑松岭厉鬼作祟，吾携青锋剑斩之”的字迹时，门外传来了轻而稳的脚步声——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尉迟恭。
这几天在鬼府待久了，他甚至能从脚步声里分辨出尉迟恭的情绪：急促时是有事要处理，缓慢时多半是带着戏谑来逗他，而今天的脚步，不快不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像是藏着心思。
“看得还挺入迷？”
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香先飘了进来，尉迟恭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却少了几分往日的轻佻。他今天穿了件墨色锦袍，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鬼纹，走动时衣摆扫过青石板，没发出一点声响，倒像个踏云而来的谪仙，若不是周身散不去的阴寒气息，谁也想不到他是鬼界之王。
杨帆赶紧把手记合起来，揣到怀里——倒不是怕被看，而是刚才看到“吾遇一黑衣人，其气息与鬼府某处在呼应”的句子时，心里正犯嘀咕，怕尉迟恭追问起来不好解释。
“不然呢？总不能在这鬼地方数蜡烛玩吧。”杨帆翻了个白眼，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尉迟恭的手上——他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像是刚碰过什么阴寒的东西，和上次解契约时的颜色不太一样。
尉迟恭显然没错过他的小动作，嘴角勾了勾，走到桌边拿起那本手记，指尖在封面上的“凌玄”二字上了两下：“这手记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关于‘黑衣人’的记载？”
杨帆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
“你怎么……”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赶紧改口，“没看到啊，就写了些斩鬼的事，枯燥得很。”
尉迟恭抬眼看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幽绿的烛火，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哦？是吗？可我记得，凌玄在玄渊三百年的末尾，写过一句‘黑衣人欲夺吾之魂，吾以秘术封印之’，你没看到？”
杨帆攥着手记的指尖沁出了汗——他确实看到了，就在刚才那一页的末尾，只是字迹被水渍晕开了大半，他没敢确定。尉迟恭连这种细节都知道，难不成他早就看过这本手记？
“可能……我漏看了吧。”杨帆含糊地应付着，心里却警铃大作——尉迟恭今天不对劲，不是来闲聊的，更像是来“考”他的。
果然，尉迟恭放下手记，语气转淡：“既然看得差不多了，就跟我走一趟吧。书房暂时去不了，先带你去个地方，或许能帮你想起点‘漏看’的东西。”
“去哪？”杨帆下意识地问，手己经摸向了怀里的黑色玉佩——这几天他算是摸清了，尉迟恭只要说“帮你想起点东西”，准没好事。
“去‘残魂回廊’。”尉迟恭转身往门外走，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杨帆浑身一僵。
残魂回廊？他昨天听两个鬼仆闲聊时提过，说是鬼府里最邪门的地方之一，回廊两侧的墙壁里嵌着无数上古残魂，白天安安静静，晚上就会哭嚎，还会引诱路过的人靠近，一旦被缠上，轻则丢魂，重则魂飞魄散。
“我不去！”杨帆想都没想就拒绝，“那地方听着就吓人，我才不去送死！”
尉迟恭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又藏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怎么？怕了？你不是想知道前世的事吗？那回廊里的残魂，有一半是玄渊三百年那场大战里死的，说不定能帮你想起点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放心，有本王在，那些残魂伤不了你。除非……你自己想被它们缠上。”
杨帆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又气又纠结——他确实想知道前世的事，可残魂回廊听起来也太危险了。可转念一想，有尉迟恭在，就算真出了事，他应该也会救自己吧？毕竟他还是个“有用的工具人”。
“……行，我去。”杨帆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尉迟恭的脚步，手里紧紧攥着玉佩和荧光符——万一出事，这两样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残魂回廊在鬼府的西侧，离杨帆住的偏殿很远，要穿过好几个庭院。一路上，杨帆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庭院里的红花开得愈发诡异，花瓣上沾着黑色的露珠；路过的鬼仆看到尉迟恭，都吓得低着头快速躲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的腥甜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嚎声，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快到了。”尉迟恭忽然开口，打断了杨帆的思绪。
他顺着尉迟恭的目光看去，前面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回廊，回廊两侧的墙壁是深黑色的，像是用墨染过，上面嵌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忽明忽暗，像是一双双眼睛。回廊入口处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灯笼里的火焰是淡蓝色的，照得周围的空气都泛着冷。
“进去吧。”尉迟恭率先走了进去，杨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迈了进去。
刚踏进回廊，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扑面而来，比鬼府里其他地方冷得多，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杨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裹紧了身上的玄色长袍——这袍子是尉迟恭之前留下的，带着他的气息，能稍微抵挡点阴寒。
回廊两侧的墙壁上，那些细小的光点开始闪烁得更频繁了，还传来了细碎的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说话，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杨帆的阴阳眼开始跳了，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他似乎看到墙壁里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像是被困住的残魂在挣扎。
“别盯着那些光点看。”尉迟恭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一丝提醒，“那些残魂会引诱你，让你看到你最想看到的东西，一旦陷进去，就醒不过来了。”
杨帆赶紧移开目光，盯着尉迟恭的背影往前走。可越走，耳边的低语声就越清晰，他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喊“凌玄”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怨恨和不甘。
“凌玄……你为什么要封印我们……”
“还我魂来……还我魂来……”
“黑衣人……是黑衣人害了我们……”
低语声越来越近，像是要钻进他的脑子里。杨帆的头开始疼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似乎看到墙壁里的影子冲了出来，朝着他扑过来，那些影子里，有穿着古代铠甲的士兵，有穿着道袍的修士，还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凌玄！”那个白色长袍的身影朝着他喊，声音里带着焦急，“别相信黑衣人！他要夺你的魂！”
杨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靠近那个身影，想问问他是不是凌玄，想问问他黑衣人是谁，可就在这时，一股冷香忽然笼罩了他，耳边的低语声瞬间消失，眼前的影子也不见了。
“醒醒。”
尉迟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杨帆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尉迟恭的怀里，他的手被尉迟恭紧紧攥着，指尖泛着冰凉的温度，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心。
“我……刚才怎么了？”杨帆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头也昏昏沉沉的。
“你被残魂引诱了。”尉迟恭扶着他站首身体，眼神里带着探究，“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杨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看到了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喊我‘凌玄’，还说别相信黑衣人。”
尉迟恭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着杨帆的手腕，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那个黑衣人，就是背叛凌玄的人。”
杨帆的心脏猛地一跳：“你知道他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尉迟恭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我知道，他一首在找凌玄的残魂，想彻底毁掉它。残魂回廊里的这些残魂，就是他当年没来得及处理的，所以才会被封印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看向杨帆，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有没有说别的？比如……他封印残魂的地方？”
杨帆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了别相信黑衣人，然后我就被你叫醒了。”
尉迟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被戏谑掩盖：“看来，你的前世记忆还没完全觉醒。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前面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要不要看看？”
杨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尉迟恭到底想干什么？带他来残魂回廊，是为了帮他唤醒记忆，还是为了试探他？还有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背叛凌玄？
“还走不走？”尉迟恭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催促。
“走。”杨帆赶紧跟上，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管尉迟恭有什么目的，他都要小心应对，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被残魂引诱，更不能让尉迟恭看出他穿越的秘密。
又走了大概十几步，回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一场惨烈的大战：无数修士和鬼物在厮杀，血流成河，天空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在壁画的中央，有两个身影格外显眼——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修士，手持长剑，正是凌玄；另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正从背后刺向凌玄。
“这就是玄渊三百年的那场大战。”尉迟恭站在壁画前，声音低沉，“凌玄就是在这场大战里被黑衣人背叛，魂飞魄散的。”
杨帆看着壁画上的场景，心里一阵发紧——他似乎能感受到凌玄当时的绝望和愤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摸壁画上凌玄的身影，指尖刚碰到墙壁，就感到一股微弱的电流感，壁画上的场景忽然动了起来！
他看到凌玄被匕首刺中后，缓缓倒下，黑色斗篷人拿起他的长剑，朝着周围的修士和鬼物砍去；他看到无数残魂从死者的身体里飘出来，被黑色斗篷人封印在墙壁里；他还看到，黑色斗篷人在离开前，朝着壁画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啊！”杨帆猛地收回手，心脏“咚咚”地跳着，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看到了？”尉迟恭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探究。
“嗯。”杨帆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看到了凌玄被背叛的全过程，还看到那个黑衣人把残魂封印在了墙壁里。”
尉迟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个黑衣人，不仅背叛了凌玄，还想颠覆三界秩序。他封印这些残魂，是为了用它们炼制邪术，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顿了顿，又看向杨帆，语气里带着一丝深意：“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契约印记，不仅能帮我解开封印，还能压制这些残魂。所以，那个黑衣人肯定不会放过你，他会想办法毁掉你，或者控制你。”
杨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居然成了黑衣人的目标？那他岂不是更危险了？
“那我该怎么办？”杨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他现在不仅要面对鬼府里的危险，还要面对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尉迟恭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勾了勾，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戏谑：“还能怎么办？待在本王身边啊。有本王在，那个黑衣人就算再厉害，也不敢轻易来动你。”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杨帆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鬼王：“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毕竟，你可是本王的王妃，也是唯一能帮我解开封印的人。”
杨帆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又气又无奈——这个人（鬼）总是这样，前一秒还在说危险的事，下一秒就开始戏谑他，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谁是你王妃！”杨帆拍开他的手，脸颊微微发烫，“我只是帮你解开封印，等事情结束了，我就走。”
“走？”尉迟恭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你要去哪？回天山门？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鬼王妃’，你的师门要是知道了，只会把你当成叛徒。”
杨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就算没有黑衣人，他回了天山门，也不会有好下场。
“那我也不会待在鬼府！”杨帆嘴硬道，心里却开始慌了——他好像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尉迟恭看着他嘴硬的样子，笑了笑，没再反驳，只是转身往回廊外走：“好了，该看的都看完了，回去吧。再待下去，那些残魂该不安分了。”
杨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纠结和迷茫——他到底该怎么办？留在鬼府，跟着尉迟恭，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可他又怕自己会陷入更深的危险，甚至变成尉迟恭的“棋子”。
“还愣着干什么？”尉迟恭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催促，“想被残魂缠上吗？”
杨帆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尉迟恭的脚步——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先查清前世的事，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出残魂回廊的那一刻，杨帆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鬼府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白色的灯笼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是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这个“外来者”。
尉迟恭走在前面，衣摆扫过青石板，没发出一点声响。杨帆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腹黑又玩世不恭的鬼王，或许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出手相救；在他迷茫的时候，他会给出（虽然不怎么靠谱的）建议。
“对了，”尉迟恭忽然开口，打断了杨帆的思绪，“明天我带你去书房，那里有关于玄渊三百年大战的详细记载，或许能帮你找到黑衣人的线索。”
杨帆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尉迟恭回头看他，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杨帆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或许，留在鬼府，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能找到自己的前世，找到那个背叛者，还能……找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意义。
而此刻，鬼府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站在一面水镜前，水镜里映着杨帆和尉迟恭在残魂回廊里的场景。
“凌玄的转世……居然真的在鬼府……”黑色身影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兴奋和阴狠，“尉迟恭，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吗？等着吧，我会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说完，黑色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水镜里闪烁的画面，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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