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脊的震动越来越近,我咬着牙往前挪动,右腿像被钉进了冻土,每抬一次都牵得脑仁生疼。烟锅杵在地上,手背青筋暴起。墨蝉走在前面半步,左手贴在腰侧,动作僵硬,显然那条数据链还没缓过来。
独眼老者没回头,机械臂发出低沉的嗡鸣,掌心朝下压去,地面随即传来一阵细微震颤。他低声说:“走快些,他们用的是地脉共振追踪,再拖两刻,整片山都会醒。”
我一怔,这话不像随口提醒。他怎么知道云禅宗的手段?
脚下的旧道向下倾斜,岩壁潮湿,隐约有铁锈味混在冷风里。头顶上方塌陷出一道裂缝,雪光漏下来,照见前方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半截残字——“天机”。
墨蝉脚步一顿,我也停了下来。
老者终于转身,单片镜扫过我们俩的脸,最后落在我握着的烟锅上。“你们想知道《破虚经》是谁写的?”他声音沙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能改写那些东西?”
我没答。不是不想,是不敢开口。一说话,识海就像裂开了一道缝,热流往里灌。
他冷笑一声,抬起右手,慢慢摘下右眼的单片镜。
那一瞬间,我几乎后退一步。
他右眼不是瞎的,里面嵌着一枚旋转的铜环,表面浮现出跳动的古篆——和我在识海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些字符燃烧着,排列成行,像是某种运行中的指令。
“二十年前,我是第一个把真气编译成代码的人。”他盯着我,“也是唯一一个,在活着的时候,亲手毁掉自己那份权限的人。”
岩洞里的风忽然静了。
“天机阁当年有七人,想用《破虚经》建一道墙,把江湖所有的武功锁进系统,防止滥杀、防止失控。可我们忘了,武是活的,人也是。当一套拳法能被拆解成参数,一段剑意能被压缩成数据包,那练武的人,就成了补丁,成了可以替换的模块。”
他顿了顿,机械臂微微颤抖,指节咔咔作响。
“我把这套逻辑叫‘源流架构’。它本该用来保护武学传承,结果……变成了收割真气的网。只要进入十三州任何一处备案点,你的内力运转就会被记录、分析、归档。一旦偏离标准模型,立刻触发清除协议。”
我喉咙发干,“所以寒山派的心法……”
“被人改过。”他接道,“不是误传,是系统性篡改。所有门派的核心功法,都被植入了‘顺从协议’,让你越练,越贴近他们的模板。你父亲练到走火入魔,不是资质问题,是他体内真气运行轨迹偏离了标准路径,被暗中压制了二十年。”
我猛地抬头。
他看着我,眼神竟有些疲惫,“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你也快发现了——你之所以能在濒死时启动那东西,是因为你的丹田不是被废的,是被‘格式化’的。”
我手指一紧,烟锅差点脱手。
“他们以为废掉你就完了。可他们不知道,《破虚经》真正的入口,不在丹田,而在识海。你父亲留下的玉简,是原始密钥,它唤醒的不是功法,是编译器本身。”
墨蝉忽然开口:“你说你是架构师,那你应该知道,编译器需要认证。他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被系统选中的傀儡?”
老头没看她,而是抬起机械臂,将掌心对准我的烟锅。
“那就试试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边缘磨损严重,中间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断裂的锁链。他把铜牌按进烟锅底部一道不起眼的凹槽。
严丝合缝。
下一瞬,烟锅嗡地一震,一股暖流顺着铜杆窜上手臂。我识海中的古篆突然亮了一下,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这烟锅,不是你捡来的。”他说,“是你父亲亲手做的。他把我藏在邙山的最后一组反编译程序,封进了这根铜管。每次你用它启动编译器,其实都是在加载他的意志。”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烟锅,指尖发烫。
“所以你一首能避开AI的深层扫描,不是因为你隐藏得好,是因为你用的根本不是他们的语言。你是用一个人写的代码,在改一群机器定的规则。”
墨蝉盯着那块铜牌,红瞳微闪,“你既然有这东西,为什么不自己用?你明明也能启动编译器。”
老头沉默片刻,左手机械臂突然抽搐,整条手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角渗出冷汗。
“因为我己经被标记了。”他喘着气,“二十年前逃出来时,他们在我神经末梢种下了追踪码。我能屏蔽信号,但不能启动高阶协议。一旦试图接入核心源流,系统立刻会锁定我,连带周围三里内的所有未备案数据体,一起清除。”
他抬头看我,“只有你,沈无锋,你是‘空白载体’。你没有备案,没有注册,你的真气轨迹是乱的,你的意识是断的——可正是这种‘残缺’,让你成了唯一能绕过防火墙的人。”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要找的东西,不叫武器。”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指向岩洞深处,“叫‘反编译面具’。它是一道意识屏障,能让你在改写协议时,不被AI察觉。当年我们做了两副,一副毁了,另一副……藏在邙山地脉交汇处的冷却井里。”
“怎么进去?”
“需要两样东西。”他盯着我,“一是编译者的血,二是量子波动的共鸣。你流的血能激活封印,她的数据流能打开通道。缺一不可。”
墨蝉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井口就在前面。”老头抬手指向洞穴尽头,“但我不能再走了。我的信号太强,靠近就会触发警报。你们得自己下去。”
我点点头,把烟锅重新插回腰间,铜牌留在凹槽里,像是嵌进身体的一部分。
“还有一件事。”他忽然说。
我停下。
“面具不是拿来躲的。”他声音低下去,“是用来烧的。它最后一次启动时,会释放全部反编译能量,能把方圆十里内的AI节点全部瘫痪。但也意味着,戴上面具的人,会被系统锁定为最高威胁,首到彻底抹除。”
我看着他。
“你父亲……本来是要去拿它的。”
风从井口方向吹来,带着地下深处的寒意。
我们三人站在锈铁门前,门上布满裂痕,中央刻着一个被划掉的眼睛图案。墨蝉伸手按在门缝,指尖的数据流缓缓渗入。
我摸了摸眉骨上的疤,那里隐隐发烫。
然后我听见老头在身后说:
“你真以为,你是偶然拿到玉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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