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林的嘶鸣在身后渐远时，夕阳己经沉到了山脊线以下。
谢缕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壁前，指尖夹着的寻踪蛊突然剧烈扇动翅膀，发出尖锐的“嘶”声——这是感应到蛊冢气息的信号。他抬手抚过山壁上的藤蔓，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岩石，上面刻着一道极浅的虫形纹路，和虫祭台的标记如出一辙。
“在这里。”他偏过头，对身后的楼观雪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侧脸，将靛蓝色的苗服染成暖金色，平日里冰冷的眼神里，难得透出一丝期待。
楼观雪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山壁——藤蔓茂密，覆盖了大半岩石，若不是谢缕的寻踪蛊感应，普通人就算路过，也绝不会发现这里藏着入口。他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小心地拨开藤蔓，露出一块两米高的方形石门，门上刻满了繁复的虫纹，纹路缝隙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是巫咸国的‘虫门’，需要用蛊虫的气息才能打开。”谢缕从袖口放出几只碧磷蛊，绿色的虫子飞到石门上，翅膀扇动着，将淡绿色的磷粉撒在虫纹上。磷粉遇到纹路里的血迹，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石门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和陈旧的霉味，呛得楼观雪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拿出手电筒，光束照进石门后的通道——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布满了潮湿的青苔，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残破的骨片，看起来像是人骨。
“小心点，通道里可能有潜伏的蛊虫。”谢缕率先走进通道，碧磷蛊在他头顶盘旋，磷粉照亮了前方的路，“这里的空气不流通，可能有瘴气，跟着我的蛊虫走，别吸入太多。”
楼观雪紧跟其后，背包上的火焰喷射器（出发前特意准备的防虫装备）硌得后背有点疼，但他不敢放松——通道里的氛围太过诡异，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虫子在墙壁里爬。
通道尽头是一间约二十平米的石室，也就是大纲里提到的“殉葬坑”。但这里没有传统殉葬坑的棺椁和尸骨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蠕动的毒虫——通体漆黑的尸蟞、带着红斑的毒蝎、还有半透明的水蛊，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地面上，厚度足有半尺，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看到活人气息，立刻朝着两人涌来。
“是‘万虫殉葬阵’！”谢缕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迅速后退一步，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竹筒，倒出十几只噬肉蛊，“这些虫子被蛊术控制着，只会攻击活物，杀不完，必须找到通路！”
楼观雪的瞳孔也缩了缩——他盗过无数古墓，见过流沙阵、弩箭阵，却从没见过用活生生的毒虫当机关的。毒虫的数量太多，密密麻麻地爬过来，发出的“沙沙”声让人头皮发麻，空气中弥漫着它们身上的腥气，呛得人头晕。
“你能控制多少？”楼观雪迅速打开火焰喷射器的保险，按下开关，一道橙色的火焰喷向涌来的毒虫，瞬间烧焦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我负责清出一片空地，你找通路，通路应该在石室的某个角落，可能有机关控制！”
“最多能挡住正面的虫群！”谢缕的指尖快速结印，噬肉蛊在空中组成一道绿色的屏障，挡住了从左侧涌来的毒虫，“碧磷蛊能暂时麻痹它们，你别靠太近，这些虫子有毒，被咬到会立刻麻痹神经！”
楼观雪点点头，火焰喷射器的火焰不断扫向虫群，高温让地面的岩石都变得发烫，毒虫的焦糊味越来越浓，呛得他喉咙发疼。但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烧完一批，又有一批从石室的缝隙里爬出来，像是永远杀不完。
“左边！左边墙壁有松动的痕迹！”谢缕突然喊道，他的寻踪蛊飞到石室左侧的墙壁前，不断撞击着一块岩石，“那里可能是通路入口，需要打开机关！”
楼观雪立刻调转火焰方向，将左侧的虫群清出一片空地：“我掩护你，你去看看机关！”
谢缕应了一声，脚下踩着碧磷蛊铺成的“磷粉路”（碧磷蛊的磷粉能暂时驱散毒虫），快速冲向左侧墙壁。他的动作轻盈，像一只猫，避开地上残留的毒虫，手指抚过墙壁上的虫纹——和石门上的纹路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凹陷的凹槽，像是用来放东西的。
“需要信物！可能是虫祭台的标记对应的东西！”谢缕回头喊道，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嘶”声——一只漏网的毒蝎蛊（通体暗红，尾刺泛着黑色的光）正从他身后的岩石缝隙里爬出来，尾刺高高竖起，对准了他的后背！
谢缕正专注于寻找机关，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楼观雪瞳孔一缩，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一把将谢缕拉到身后，自己的左臂却结结实实地被毒蝎蛊的尾刺扎中。
“嘶——”楼观雪倒抽一口冷气，左臂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毒素顺着血管快速蔓延，手臂很快就变得麻木，连火焰喷射器都快握不住了。
“楼观雪！”谢缕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他立刻转身，看到楼观雪手臂上的毒蝎蛊还死死咬着不放，尾刺还在不断注入毒素。他想都没想，伸手抓住毒蝎蛊，用力一捏，绿色的毒汁溅在他的指尖，他却毫不在意，立刻扶着楼观雪后退到安全区域。
“别乱动，这是‘赤尾蝎蛊’，毒素会麻痹神经，再扩散就会影响心脏。”谢缕的语气很急促，却异常冷静。他扶着楼观雪靠在墙壁上，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塞进楼观雪嘴里：“先吃‘清毒丸’，能暂时压制毒素，我再用蛊力逼毒。”
楼观雪咽下药丸，喉咙里泛起一股苦涩的草药味。他看着谢缕，想开口说“没事”，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有点不足——毒素扩散得很快，左臂己经完全麻木，连指尖都动不了。他只能靠在墙壁上，看着谢缕蹲在自己面前，专注地处理伤口。
谢缕先拿出一把小巧的银刀，在楼观雪的伤口处划了一个小口，黑色的毒血立刻涌了出来。他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擦去毒血，然后从袖口放出一只通体透明的“清蛊”，让它趴在伤口上——清蛊能吸食毒素，身体很快就变得漆黑。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谢缕抬起头，对楼观雪说。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甚至还有点慌乱。他伸出右手，按在楼观雪的左臂上，指尖传来微弱的蛊力波动——这是用自身蛊力逼出残留的毒素，对施术者的消耗很大。
楼观雪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力量顺着谢缕的指尖传入自己的手臂，麻木感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虫子在皮肤下爬。他看着谢缕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己经消失，石室里只有碧磷蛊的淡绿色光芒，照亮了谢缕专注的睫毛，还有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为什么要替我挡？”谢缕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解，“你可以提醒我，不用自己受伤。”
楼观雪笑了笑，声音有点虚弱：“来不及了，那虫子太快，你当时在找机关，分心会更危险。”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是同伴，总不能看着你受伤。”
谢缕的动作顿了一下，按在楼观雪手臂上的指尖微微收紧。他没说话，只是加快了逼毒的速度，清蛊己经吸满了毒素，身体变得僵硬，他随手将它扔到地上，又换了一只清蛊。
石室里很安静，只有毒虫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呼吸声。碧磷蛊还在和虫群对抗，噬肉蛊己经杀了不少毒虫，但虫群依旧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爬出来，只是暂时不敢靠近这边——谢缕在周围撒了“驱虫粉”，能暂时驱散它们。
过了大约十分钟，谢缕终于收回手，楼观雪手臂上的伤口不再流出黑血，而是变成了正常的红色。谢缕拿出草药，敷在伤口上，用布条仔细包扎好，然后抬头看向楼观雪，眼神复杂：“毒素暂时逼出来了，但还有残留，需要回去后用‘蛊蜕’熬药才能彻底清除。现在你的左臂不能用力，接下来的路，我来多做点。”
楼观点点头，试着动了动左臂——虽然还有点无力，但麻木感己经消失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看着谢缕，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刚才……多亏了你。”
“不用谢，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谢缕站起身，收拾好瓷瓶和草药，然后走到左侧墙壁前，继续研究机关，“刚才我看了，凹槽需要的信物，可能是虫祭台的‘虫形标记’对应的东西，你有没有带什么和虫纹有关的东西？”
楼观雪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背包里的青铜铃铛——那是从战国疑冢里找到的，上面刻着虫鸟图案，和巫咸国的虫纹很像。他从背包里拿出铃铛，递给谢缕：“这个行不行？上面有虫纹，是你婆婆的东西。”
谢缕接过铃铛，眼神亮了起来。他拿着铃铛，走到凹槽前，将铃铛放进凹槽里——大小正好合适！铃铛放入的瞬间，墙壁发出一阵“嘎吱”声，左侧的岩石缓缓向内移动，露出一个一米高的通道，通道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远处有微弱的光芒。
“通了！”谢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他回头看向楼观雪，眼神里的担心少了些，多了些轻松，“我们现在进去？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楼观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还有点无力，但己经不影响走路了：“进去吧，这里的虫群只是暂时被驱散，待久了会有危险。”他拿起火焰喷射器，检查了一下燃料，“我还能撑，你的蛊虫消耗也很大，接下来我们尽量节省体力。”
谢缕点点头，率先走进通道。他放出几只寻踪蛊，在前面带路，碧磷蛊则留在后面，继续阻挡虫群——虽然挡不了多久，但能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通道比之前的更窄，需要弯腰才能通过。墙壁上偶尔会有水滴落下，“滴答”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楼观雪跟在谢缕身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蛊虫气息，这气息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前面有光，应该是下一个石室。”谢缕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通道尽头确实有微弱的光芒，不是蛊虫的磷光，而是一种温暖的黄色光芒，像是火把的光。
楼观雪握紧火焰喷射器，警惕地跟上：“小心点，可能有机关，也可能有……其他东西。”
两人走出通道，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这是一间约三十平米的耳室，里面没有虫群，也没有机关，反而很干净，甚至还有一张简陋的石床、一个瓦罐，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石床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残破的刺绣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淡蓝色的花，和谢缕婆婆笔记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婆婆的荷包！”谢缕快步走过去，拿起荷包，手指轻轻着上面的花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怀念，“她真的来过这里，还在这里住过！”
楼观雪走到他身边，看着荷包，还有石床旁边的瓦罐——瓦罐里还有一些干枯的草药，看起来像是“清心草”，和谢缕之前给的一样。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面，发现有一些新鲜的脚印，虽然很浅，但能看出是近期留下的：“有人最近来过这里，可能是你婆婆，也可能是……其他人。”
谢缕握紧荷包，从里面倒出几株早己风干的草药，还有半张绘制在兽皮上的模糊地图——地图上画着一些虫纹标记，还有一个指向下方的箭头，像是在标记下一层的路径。
“这是去下一层的地图！”谢缕的声音很激动，他将地图递给楼观雪，“你能看懂吗？婆婆的笔记里提到过，蛊冢有多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机关，下一层可能藏着更多线索，甚至……蛊源的线索！”
楼观雪接过地图，借着耳室里的光芒（光芒来自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之前没注意到）仔细看了起来。地图上的虫纹标记和之前的虫祭台、石门对应，箭头指向耳室的一面墙壁——那面墙壁上也刻着虫纹，看起来和其他墙壁没什么不同，但楼观雪凭借盗墓经验，能看出墙壁的某处有轻微的凸起，像是机关的开关。
“通路应该在那面墙壁后面。”楼观雪指着墙壁说，“需要找到机关，可能和你手里的荷包，或者这张地图有关。”
谢缕点点头，将荷包和地图收好，眼神变得坚定：“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我们都要走下去。找到婆婆，也找到解你蛊毒的方法。”
楼观雪看着他，笑了笑。左臂的伤口还有点疼，但心里却很暖。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蛊冢的每一层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机关和毒虫，还有可能遇到黑狼的人，或者其他觊觎蛊冢秘密的势力。但只要有谢缕在身边，有这份“同伴”的默契和信任，再危险的路，他也敢闯。
“好，我们一起走下去。”楼观雪伸出手，拍了拍谢缕的肩膀，“先找到机关，打开通路，下一层的线索，或许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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