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深终于放下了书卷，端起旁边的热茶，吹了吹气。
“当然有。”
“而且，这个人选，我都能替他想好。”
“谁？”
“曹国公，李景隆。”罗深淡淡道。
朱高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李景隆？就他那个草包？”
“我记得小时候在宫里，他连骑马都费劲，被父王一脚踹下马背，哭了大半天！”
“朱允炆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用他吧？”
罗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我们得帮他一把。”
他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下属。
“传信给金陵的人。”
“从今天起，我要整个金陵城的茶馆、酒楼、勾栏瓦舍，都在传唱一首歌谣。”
“就说‘将门虎子李景隆，文韬武略赛岐阳’。”
“再多找些说书先生，编排一些曹国公如何‘熟知燕王’，如何‘智勇双全’的段子。”
“记住，要让他听起来，像是朝廷唯一的希望。”
下属躬身领命：“是，先生！”
朱高煦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
“先生，高啊！”
“这是要把那李景隆架在火上烤啊！”
“等他带着几十万大军过来，嘿嘿……”
罗深摇了摇头，看着棋盘，轻声道：“不。”
“不是烤他。”
“是给咱们的皇帝陛下，送上一份他最想要的大礼。”
一个出身高贵、履历光鲜、看起来忠心耿耿，
并且能为他惨败的朝廷挽回颜面的“绝世名将”。
至于这名将是真是假，重要吗？
不重要。
皇帝陛下觉得他是，那他就是。
……
奉天殿内。
朱允炆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宣李景隆，即刻觐见！”
太监领命而去。
大殿内，总算有了一丝活气。
朱允炆的目光扫过那只装着耿炳文人头的朱漆木盒，
眼中的怒火和恐惧渐渐被一丝愧疚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耿爱卿的家人，如今何如？”
齐泰立刻出列，声音低沉地回道：“回陛下，长兴侯有三子。”
“长子耿璇，次子耿瓛，皆随父出征，己……己于真定城下，为国捐躯。”
“耿璇，还是……还是江都公主的驸马。”
轰！
这个消息，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
朱允炆身体一晃。
江都公主，是太子朱标的长女，是他朱允炆的亲姐姐啊！
也就是说，他不但失去了一位老将，还让自己的亲姐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朱允炆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问出来：“那……那第三子呢？”
“三子耿瑄，因体弱未曾随军，尚在金陵府中。”齐泰答道。
“好！好！”
朱允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下令。
“传朕旨意！”
“长兴侯耿炳文，忠勇可嘉，然不幸殒命，追赠‘武国公’！”
“其子耿璇、耿瓛，忠烈殉国，一并追封！”
“长兴侯爵位，由其三子耿瑄承袭！”
“另，将江都公主之女，接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以慰公主丧夫之痛！”
一道道旨意下去，算是对耿家做出了最大的补偿。
朝臣们纷纷跪倒，山呼“陛下仁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宣，曹国公李景隆，觐见——”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华丽公爵朝服，
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走了进来。
正是李景隆！
他走到丹陛之下，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跪拜大礼。
“臣，李景隆，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与大殿里死气沉沉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允炆看着他，越看越满意。
瞧瞧！
这才是大明勋贵该有的样子！
不愧是李文忠的儿子！
“平身。”
朱允炆抬了抬手，首入主题：
“李爱卿，燕逆猖獗，耿炳文新败，朕欲命你挂帅出征，你可有信心？”
李景隆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地说道：“臣，有！”
“区区燕逆，不过癣疥之疾！臣愿立下军令状，不破燕军，誓不回朝！”
好！
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朱允炆心中大定，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朕听闻，燕军之中，有一种新式火器，威力巨大，
耿爱卿之败，与此物不无关系，你当如何应对？”
听到“新式火器”，李景隆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陛下，您多虑了。”
他侃侃而谈，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火器之利，在于犀利。但其弊端，也同样明显。”
“其一，铸造艰难，耗费巨大。
以燕地贫瘠，他朱棣能有多少？臣料定，不过数百杆，用以奇袭罢了，不足为虑！”
“其二，弹药消耗甚巨！打一发少一发，补充极为不易！”
“故而，对付此等利器，我军无需畏惧，只需一个字——拖！”
“不！是耗！”
李景隆加重了语气。
“臣请陛下，再增兵二十万！凑足五十万大军，兵分几路，层层推进，稳扎稳打！”
“我军与他小战则可，绝不决战！每日袭扰，逼他动用火器！
他弹药有限，用不了几日，那些烧火棍便会成为一堆废铁！”
“届时，我五十万大军压上，燕逆鼠辈，插翅难逃！”
“陛下，请想一想，别说五十万人了，
就是五十万头猪，让朱棣来抓，他都得抓上三年！”
这番话说得朱允炆连连点头，龙心大悦。
对啊！
有道理！
你火器再厉害，你弹药是有限的！我用人跟你耗！看谁耗得过谁！
黄子澄更是满脸红光，激动地对身边的齐泰低声道：
“齐大人，看到了吗？此乃万全之策！李将军真乃国之栋梁也！”
齐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万全之策？
纸上谈兵！
五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粮草军饷，那是个天文数字！国库撑得住几天？
还五十万头猪……
燕王不是屠夫，他是战神啊！
……
金陵，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货栈后院。
夜色己深。
胡世安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吱呀一声，后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黑衣，面容普通的青年走了进来。
正是罗深的下属，苏青。
“苏……苏先生，您可算来了！”
胡世安像是见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声音都在发抖。
他指了指身后堆积的几个大箱子。
“这些……这些东西，真的要全花出去？”
苏青走过去，随手掀开一个箱盖。
月光下，满满一箱子的大明宝钞，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不是一箱，是整整五大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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