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看着罗深，终于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
“罗先生的顾虑，贫僧明白。”
“此事，是贫僧欠考虑了。”
他双手合十，对着罗深微微躬身。
“贫僧保证，日后但凡有任何行动，必会先与先生商议，确保万无一失。”
“我们的大业，不容有任何闪失。”
听到这个承诺，罗深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谋反，不是一个人的事。
是所有人，必须拧成一股绳！
“大师言重了。”
罗深也回了一礼。
“你我各有所长，日后还需多多配合。”
“为了殿下。”
“为了殿下。”姚广孝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释。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从议事厅一侧的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说完了？”
雄浑的声音响起。
罗深和姚广孝脸色同时一变，猛地回头。
只见朱棣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竟然一首没走！
刚才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
“殿下！”
两人连忙躬身行礼，心中都是一凛。
尤其是姚广孝，背后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私下行险计，还被主公抓了个正着，这可是大忌！
朱棣没有看姚广孝，而是走到了罗深面前。
他伸出大手，重重地拍了拍罗深的肩膀。
“你刚才说得对。”
“我们是在刀尖上跳舞，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然后，他又转向姚广孝。
“大师的计策，也很好。”
“对敌人，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
朱棣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你们一个，算天时，算人心，奇谋百出，是本王的‘子房’。”
“另一个，算后勤，算大势，稳扎稳打，是本王的‘萧何’。”
“你们两个，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本王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想法，用什么手段。”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必须给本王拧成一股绳！”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行动，本王要你们一起商量着来！”
“明白吗？！”
“臣（贫僧），遵命！”
罗深和姚广孝齐齐躬身，应道。
他们都听出了朱棣话里的意思。
既是敲打，也是期许。
“从咱们起兵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赢，则一步登天。”
“输，则粉身碎骨，株连九族！”
他猛地回过头，盯着两人。
“本王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你们两个，敢不敢跟？”
罗深上前一步，与朱棣并肩而立。
他眼神坚定。
“殿下生，罗深生。”
“殿下死，罗深愿为殿下殉葬！”
姚广孝也走了过来，站在朱棣的另一侧。
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阿弥陀佛。”
“贫僧早己是身在地狱之人。”
“愿助殿下，荡平这魑魅魍魉的人间！”
朱棣看着身旁的两人，一文一僧。
他忽然放声大笑。
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豪情。
“好！”
“有你二位相助，大事可成！”
“我们，没有退路了。”
建文二年，冬。
罗深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都是南军的战俘。
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里满是麻木和恐惧。
旁边一名文官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先生，真就这么放了？”
“放了。”
罗深的声音不大。
“不仅要放，还要让他们吃饱了再走。”
“每人，再发一小袋炒面。”
文官愣住了。
“这……先生，咱们的粮草也不富裕啊。”
罗深没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战俘身上。
“一袋炒面，能换十条命，百条命，甚至一个天下。”
“这笔买卖，划算。”
他顿了顿，补充道。
“让他们回去，好好跟李景隆军中的弟兄们聊聊。”
“聊聊咱们北军的伙食，聊聊咱们燕王爷的仁义。”
“再聊聊……京城里那位建文皇帝，是怎么对待自己人的。”
文官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很快，热气腾腾的肉汤和杂粮饼被抬了上来。
那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战俘，傻了眼。
他们狼吞虎咽，像是饿死鬼投胎。
吃饱喝足，又领到一小袋沉甸甸的炒面，许多人当场就哭了。
“走吧。”
罗深挥了挥手。
“回家去，告诉你们的袍泽，想活命的，
想吃饱饭的，燕王府的大门，随时开着。”
俘虏们被驱赶着，朝着李景隆大营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京营那几万弟兄，就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全被那位小皇帝给……”
一个俘虏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表哥的邻居就在京营，尸骨无存啊！”
“他娘的，咱们在这儿给他卖命，他倒好，在京城杀自己人？”
“这仗，还打个屁！”
这些声音，像是一颗颗火星，被寒风裹挟着，飘向了南军大营。
……
李景隆的帅帐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啪！”
名贵的瓷碗被摔得粉碎。
李景隆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饭桶！一群饭桶！”
“朱棣才多少人？十五万！我们有多少人？五十万！”
“五十万大军，被他堵在河北动弹不得！”
帐下诸将，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帅！不好了！”
“外面……外面回来了几千个咱们的弟兄！”
李景隆一愣。
“什么弟兄？”
“就是……就是前几天被燕贼俘虏的弟兄！”
“他们……他们都被放回来了！”
李景隆猛地站起身。
“放回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帐外己经传来了巨大的骚动声。
无数南军士兵围着那些回来的战俘，
议论声、惊呼声、咒骂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燕王爷真的管饭？”
“不仅管饭，还给肉汤喝！”
“投降不杀，还发路费？”
“建文爷在京城把京营的弟兄都给屠了！咱们还给他卖命？”
一句句话，狠狠砸在每个南军士兵的心上。
军心，彻底乱了。
副总兵平安脸色铁青，猛地站了出来。
“大帅！不能再等了！”
“末将愿领一万精骑，主动出击，寻找燕贼主力，挫其锐气！”
李景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
“平安！本帅就给你一万精骑！”
“去！给本帅把朱棣的脑袋提回来！”
“不！把他的人找出来！截住他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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