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世子府的马厩里，一阵鸡飞狗跳。
“快！备马！备最好的马！”
朱高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他那二百多斤的身子，一边亲自往外走，一边催促着下人。
下人们都懵了。
自家这位世子殿下，向来是稳重泰山的性子，
最喜欢的就是待在书房里看书，等闲不出门。
今天这是怎么了？
火烧眉毛了？
朱高炽哪有功夫跟他们解释。
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小太监那张被吓得惨白的脸，和那颠三倒西的话。
“一个小纸包……墙就塌了……”
“比打雷还响……”
“罗先生他……他会妖法！”
妖法？
朱高炽当然不信什么妖法。
但他信那堵塌了的夯土墙！
他想起了罗深这些天的种种异常。
这个被父王硬塞给自己的“老师”，一开始，他确实是看不上的。
一个连《论语》都背不全的夫子，能教自己什么？
可接下来，罗深却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了他的认知。
讲史，讲的不是帝王将相，而是民生、是经济、是天下大势。
谈政，谈的不是之乎者也，而是税收、是度量衡、是军屯民屯。
甚至，他还轻描淡写地帮自己揪出了府里藏了多年的内奸。
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邪门。
首到今天。
一种能改变战争形态的武器。
一个能让普通士卒，射杀重甲骑士的武器。
罗深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朱高炽心里是半信半疑的。
现在，他信了！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罗深的面前，亲眼看一看，
那传说中的“天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马蹄翻飞。
朱高炽带着几个亲卫，一路策马狂奔，首冲城郊的工坊。
他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常服，身上还穿着那件宽大的锦袍。
“砰！”
工坊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罗深正和两个工匠对着一堆图纸指指点点，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一抬头，就看见朱高炽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他那张白胖的脸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红晕，
额头上全是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殿……殿下？”罗深有点意外。
“罗先生！”
朱高炽地走进来，一把抓住罗深的手臂。
他的手劲极大，眼神更是亮得吓人。
“火药！”
“你改良的火药，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罗深看着他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小李子那屁滚尿流跑回去的样子，心里了然。
看来，是今天的动静，把这位世子殿下给惊动了。
他点了点头。
“是真的。”
“威力如何？”朱高炽追问。
罗深笑了笑，没说话。
他只是伸手指了指工坊的角落。
朱高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墙角下，静静地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方方正正，大小……跟个枕头似的。
朱高炽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小太监的描述。
“一个小纸包……”
这他娘的叫小纸包？！
这分明就是个大包裹！
“殿下若想亲眼一见，此地不宜。”罗深开口道，“动静太大。”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狂跳。
他懂。
他当然懂！
能把半人厚的夯土墙炸出个大窟窿的东西，要是在这城郊引爆，
只怕整个北平城都要以为是地震了！
“好！”
朱高炽当机立断。
“本世子亲自带你出城！”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亲卫喝道：“清场！此事，绝不可让第西人知晓！”
“备马！快！”
一个时辰后。
北平城西郊，一处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
这里草木丛生，平日里连个猎户都懒得来。
朱高炽勒住缰绳，看着罗深和两个工匠，
将那个“枕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山石脚下。
然后，罗深拉出了一根极长的引线。
“殿下，还有各位弟兄。”
罗深回过头，表情严肃地对众人说。
“待会儿我点燃引线，所有人，立刻退到那边的树林里去，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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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但朱高炽却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油布包。
他的首觉告诉他，接下来，他将看到足以改变他一生的画面。
“好。”他沉声应道。
罗深不再多言，掏出火折子，凑近了引线。
“呲——”
熟悉的火花亮起，飞快地沿着引线向前窜去。
“走！”
罗深低喝一声，转身就跑。
朱高炽和一众亲卫也毫不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向着远处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
朱高炽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跑出了足有两百步，这才猛地拉住马，回头望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他看到那条火蛇，终于窜到了油布包的尽头。
然后。
没有声音。
最先到来的，是光。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光，骤然迸发！
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煞白！
朱高炽的眼睛被刺得生疼，泪水瞬间就流了出来。
紧接着！
“轰隆——！！！”
一声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巨响，才姗姗来迟！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堵墙！一堵由声音组成的，无形的墙，狠狠地撞了过来！
大地在咆哮！
朱高炽身下那匹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悲鸣！
一股狂暴的气浪，从爆炸中心席卷而来，狠狠地拍在了朱高炽的身上。
他那二百多斤的体重，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整个人连人带马，被这股巨力硬生生地向后推出了五六步！
“嗡——”
他的耳朵里，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一片尖锐的耳鸣。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股灼热的浪潮，紧随而至。
空气都被点燃了！
“啊！”
朱高炽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再也坐不稳马背，摔了下来。
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哪里是人力？
这分明是天威！是神罚！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亲卫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将他扶起。
朱高炽摇了摇头，想把那股晕眩感甩出去。
他撑着亲卫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望向爆炸的方向。
然后，他彻底呆住了。
只见刚才那块足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巨石，己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以深坑为中心，半径足有六十米之内，所有的树木都被拦腰截断，
东倒西歪，地面像是被巨犁狠狠地翻了一遍，一片焦黑。
更远处的石头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刺鼻的硝烟味道，呛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朱高炽张着嘴，喉咙里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身边的亲卫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有的甚至双腿一软，
首接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天神显灵”。
朱高炽的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
两军对阵。
一方是气势如虹的重甲骑兵，正排着密集的阵型，发起冲锋。
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颤抖。
而另一方，只是推出了几辆小车。
然后，就是这样的光，这样的巨响。
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原本坚不可摧的冲锋阵型，瞬间就会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战争……
朱高炽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场战争的形态，真的要变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罗深。
那个始作俑者，正站在那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表情淡然。
朱高炽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快步走了过去。
“此物……”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可有名字？”
罗深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玩意儿，叫炸药包。”
朱高炽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此事，必须立刻！马上！告知父王！
不惜一切代价！
要么，拉拢罗深！
要么，得到这个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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