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初战的胜利，像一剂强心针，让黑石城紧绷的气氛稍微松了点。街上又开始有点人声，娃娃们甚至敢扒着门缝往外瞅了。但指挥部里，谁都笑不出来。
那三门宝贝山炮是厉害，可炮弹是真不经打啊。赵铁匠那边都快把老命熬干了，无烟火药的产量也就勉强够山炮一天打上两三轮的，还得紧着训练和可能的突况。步枪子弹倒是管够，可光靠步枪，挡不住敌人不要命的冲锋和大炮轰啊。
杨扒皮和旭日人吃了亏，果然没再像头一天那样愣头青似的猛冲。他们学精了。白天，他们的老套筒（指敌军的老式山炮）时不时就朝我们阵地上吊几炮，打得不准，但吵得人心烦，逼得我们不敢放松。晚上就更恼火了，狗日的小股部队，像耗子一样，借着夜色往山上摸，放冷枪，扔手榴弹，还想破坏铁丝网。
“司令，三连阵地昨晚又摸上来几个，被哨兵发现了，用手榴弹撵下去的，伤了我们两个弟兄。”张大河眼珠子通红，显然也是一夜没合眼，“这帮龟儿子滑溜得很，打几枪就跑，追又不敢深追。”
“这是想耗死我们。”我爹抽着旱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咱们的人休息不好，白天就没精神。”
我盯着沙盘，心里头火急火燎的。不能这么被动挨打。
“石牛！”
“到！”石牛立刻站首。
“你的预备队，抽调两个排的精干人手，给老子也组织夜袭队！他们晚上来摸咱们，咱们晚上也去摸他们！带上手榴弹和驳壳枪，专门摸他们的哨兵和落单的小股部队！以牙还牙！”
“要得！司令！早就该这么干了！”石牛摩拳擦掌，他手下那帮小伙子正憋着劲呢。
“大河，前沿阵地加派双岗，多设暗哨，埋点地雷（简易诡雷）！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明白！”
“水娃子那边咋样？”
“报告司令，河上消停了两天。但下游的龟儿子船没走，反而好像又多了条小火轮，看着比之前的都大点，船头好像还加了钢板，架着机关炮。”通讯兵回答。
妈的，这是在水上也要加码了。我们的水雷阵和岸防炮是他们最大的顾忌，但迟早他们会硬闯。
正说着，王矿主又愁眉苦脸地来了。
“司令，刘…刘氏商会的人又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刘管事，属狗皮膏药的，又来了。
果然，刘管事这次脸上没了笑，倒是多了几分严肃。
“林司令，贵部前日一战，声威大振啊。”他开场先捧了一句，但马上话锋一转，“不过，这仗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这物资消耗…可是个无底洞啊。我们东家体谅林司令艰难，愿意继续供货，只是这价钱…”
他又想坐地起价！
我强压着烦躁：“刘管事，有话首说。”
“市价，翻五倍。”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而且，只要现大洋，或者…等值的硬货。”他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了军工局的方向。
狗日的！这是瞅准了我们急需，往死里敲竹杠！还他妈惦记上老子的技术了！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硬顶，但也不能任由他拿捏。
“刘管事，”我放缓了语气，“仗确实难打，黑石城上下都记得刘氏商会雪中送炭的情谊。这样，价钱按市价三倍，我可以用新一批盘尼西林和…一部分优质钢锭来抵账，如何？现大洋，我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
盘尼西林是硬通货，优质钢锭也能显示我们的实力和合作诚意，但又不涉及核心军工技术。
刘管事眼神闪烁，显然在盘算。盘尼西林的利润极大，优质钢锭也是紧俏货。他沉吟了一下：“林司令爽快！那就这么定了！不过，这批货要得急，我们的人就在城外等着，你看…”
“王叔，你去对接，尽快交割。”我对王矿主点点头。心里在滴血，三倍市价，还得用硬通货抵，这仗打的就是钱啊！
送走刘管事，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必须尽快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不然没被敌人打死，先被刘氏商会吸干了血。
夜里，石牛的夜袭队出发了。都是挑了又挑的好手，穿着黑衣，脸上抹着锅底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后半夜，敌军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爆炸和激烈的枪声，很快就平息了。
天快亮时，石牛他们回来了，抬着两个伤员，但个个脸上带着兴奋。
“司令！摸掉了他们一个哨位，宰了西个，像是老手！还往他们一个临时营地扔了一捆手榴弹，炸没炸到人不晓得，肯定吓他们一跳！”
“干得好！”我赞许道。虽然战果不大，但意义重大，告诉敌人我们不是好惹的！
然而，敌军报复来得更快。
第二天中午，前沿观察哨突然报告：“司令！敌军阵地上来了一群怪人！穿着打扮不像当兵的，挎着长刀，走路姿势很横！”
我拿起望远镜看去。只见敌军阵地后方，来了二十几个穿着浪人服饰、腰挎武士刀的傢伙，正和对方的军官指指点点，对着我们的阵地比划。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感应到我的视线似的，竟然远远地朝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眼神阴冷。
旭日商会雇的浪人！这帮亡命徒，肯定是冲着我们的炮兵或者指挥节点来的！
“命令各阵地加强警戒！特别是炮兵阵地和指挥部周边，多设岗哨，暗哨加倍！告诉石牛，他的预备队给老子盯紧唠，这帮拿刀的，不好对付！”
山雨刚歇，更阴险的风浪又来了。这帮浪人，绝对是心腹大患！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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