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运回来的那点硫磺硝土,像是往滚油锅里滴了滴水,听着响动,却解不了渴。军工局的老师傅带着徒弟们连夜用土法提炼,烟熏火燎,好不容易弄出些黑乎乎的火药,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虚。
“司令,这…这药劲儿可能不太稳,掺的杂质多了点…”老师傅捧着一把火药,脸上全是煤灰和担忧。
“没时间挑拣了!全部装药,做成炮弹和子弹!告诉炮手和用枪的弟兄,心里有个准备!”我咬着牙下令。有啥子办法?有总比没有强!
这点宝贵的自制弹药,大部分紧着给了炮兵。前沿阵地上,张大河的压力己经到了极限。
狗日的杨扒皮,像是嗅到了啥子,攻势一下子猛了起来。炮弹不要钱似的往翠屏山主阵地上砸,炸得泥土翻飞,工事塌了一段又一段。硝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耳朵里除了嗡嗡声,就是伤员压抑的惨嚎。
“司令!三连阵地快顶不住了!伤亡太大,熊连长都牺牲了!”通讯兵嗓子喊破了音,带着哭腔。
我心头一抽。熊连长,就是当初跟着我剿匪提拔起来的那个憨厚汉子…
“命令预备队,抽一个排上去!告诉张大河,老子不要伤亡数字,老子只要阵地还在!”我红着眼睛吼道。
“是!”
石牛带着预备队那个排顶了上去,算是暂时把缺口堵住了。但敌人像是发了疯,步兵在军官和浪人的督战下,一波接着一波往上冲。我们的步枪子弹还能支撑,但马克沁的枪管都打红了,水用光了就尿,浇上去刺啦一声冒白烟。
最要命的是,炮弹快打光了。赵铁匠那边送来的新炮弹,用的是土造火药,炮手们心里首打鼓。
“报告!敌军又上来了!至少两个连!”
望远镜里,黑压压的敌人又漫了上来,这次势头更猛,里面夹杂着不少穿着杂色衣服、动作迅猛的浪人,他们舞着长刀,格挡开稀稀拉拉的子弹,跳进战壕!
“炮兵!给老子打!拦阻射击!拦住他们!”我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喊。
轰!轰!轰!
三门山炮再次怒吼,炮弹落在冲锋的敌军队列里,炸起一片片泥土和残肢。但有一发炮弹射出后,声音明显不对,又闷又哑!
紧接着——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炮兵阵地传来,远远能看到一团巨大的火光和黑烟腾起!
“妈的!”我浑身冰凉,“炮兵阵地!快问怎么回事!”
通讯兵抓着电话吼了半天,川昊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面无人色地转过头:“司令…是…是三号炮…炸膛了…炮毁了…赵组长…赵组长没了…”
赵铁匠…那个带着工匠们没日没夜敲出山炮的赵铁匠…我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前沿阵地,因为炮火支援骤然减弱,压力陡增!敌人己经冲上了阵地,双方绞杀在一起,刺刀见红,砍刀飞舞,怒吼和惨叫声响成一片。石牛抡着一把大刀片,浑身是血,吼叫着左劈右砍。张大河拿着驳壳枪,一枪摞倒一个冲过来的浪人。
眼看防线就要崩溃!
“警卫排!跟老子上!”我拔出驳壳枪,就要往外冲。不能等了!再等就全完了!
“昊娃子!”我爹一把死死抱住我,“你去有啥子用!添乱吗!指挥部不能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
咻——咻——咻——!
尖锐的呼啸声从我们后方传来,比我们的山炮声音更犀利!炮弹精准地砸在正在冲锋的敌军后续部队和机枪阵地上!
轰!轰!轰!爆炸声连贯而猛烈,火力远比我们的土造炮弹凶猛!
不是我们的炮!这射速,这威力…
我猛地扭头,只见黑水河下游方向,三岛商会那几条耀武扬威的武装商船,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两条挂着不同旗号、看起来更破旧但速度更快的小火轮,正灵活地绕着它们开火,船头的小口径速射炮咚咚咚地喷着火舌,水柱在旭日商会船队周围不断炸起!
是新的势力!他们在攻击旭日人的船!
与此同时,翠屏山侧翼的山林里,也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子弹泼水般打在进攻敌军的侧后方!看那火力,起码有上百条枪!
敌军一下子懵了!腹背受敌!攻势瞬间停滞!
“天助我也!”我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吹冲锋号!全军反击!给老子把阵地上的敌人全部吃掉!”我声嘶力竭地大吼!
“滴滴答——滴滴答——”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翠屏山!所有还能动的士兵,包括伤员,都发出了怒吼,跃出战壕,向着混乱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敌人,瞬间崩溃了,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阵地,守住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看着远处河上还在进行的炮战,和侧翼山林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的,是敌是友?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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