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上的硝烟还没散尽，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呛得人脑门子疼。弟兄们都在抓紧时间抢修工事，把牺牲战友的遗体抬下去，给伤员包扎。没人欢呼，一场惨胜，代价太大了。
我（林昊）站在指挥部窗口，举着望远镜，心还悬在半空。河面上，那两条突然杀出来的小火轮，跟三岛商会那条加了钢板的“大船”正打得热闹。小火轮灵活得像水蚊子，绕着大船转圈，船头那门看起来像是哈奇开斯式37毫米速射炮咚咚咚地敲个不停，虽然打不沉对方，但也把那大船打得火星首冒，甲板上人仰马翻，愣是没法冲过来支援岸上。
侧翼山林里的枪声也停了，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影在林间晃动，看不清穿着，但肯定不是杨扒皮的人，也不是浪人。
“司令，河上那两条船挂旗了！”观察哨突然喊。
我赶紧调整望远镜焦距。只见那两条小火轮的桅杆上，升起一面蓝底子的旗，上面绣着个白色的凶悍鱼头。
“鱼头旗？哪路神仙？”我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蜀郡的大小势力，没这号人物啊。
“侧翼山林里也有人出来了！打着白旗！”又一个哨兵报告。
果然，十几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领头的两个举着根树枝，上面绑了块白布，慢慢朝我们阵地靠近。看穿着，五花八门，有穿破旧军装的，有穿老百姓衣服的，手里的枪也是杂牌，汉阳造、老套筒都有，但看着不像要打仗的样子。
“命令前沿阵地，不要开枪，放他们过来几个人！机枪给老子盯紧了！”我下令。
很快，那十几个人被带到了指挥部下面。领头的是个黑瘦精悍的汉子，三十多岁，眼角有道疤，眼神却挺亮堂，不像歹人。他身后跟着个稍微年轻点的，看着像个识文断字的。
“哪位是林司令？”黑瘦汉子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却有力。
“我就是。”我打量着他，“你们是？”
“在下罗老歪，原是清水河上的一个筏子客（放木排的人）。”黑瘦汉子说道，“后面这些弟兄，多是苦出身，被杨剥皮和旭日商会逼得活不下去，躲在山里混口饭吃。”
他指了指旁边那个年轻人：“这位是陈先生，以前在省城读过书。”
陈先生扶了扶破碎的眼镜，接口道：“林司令，我们久闻黑石城敢跟杨氏和旭日人叫板，是条汉子！今日见贵部血战，心生敬佩！恰逢其会，就从侧翼打了那些龟儿子几下，聊表心意！”
原来是群被逼上梁山的苦哈哈！我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心。
“罗大哥，陈先生，多谢援手！这份情，我林昊记下了！”我也抱拳回礼，“不知诸位日后有何打算？”
罗老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没啥打算！就看林司令收不收留了！咱们别的没有，就有把子力气，和几条烂命！愿意跟着林司令打杨剥皮，打旭日狗！”
他这话说得首白，反倒让我不好接。收下？来历不明，良莠不齐。不收？刚帮了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而且确实是一股助力。
“罗大哥快人快语！”我笑了笑，川昊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黑石城欢迎各路好汉一起打鬼子！不过，眼下情况复杂，还得从长计议。诸位弟兄先下去休息，包扎一下，吃口热乎饭。容我和几位长官商议一下，必给各位一个交代，如何？”
“要得！听林司令安排！”罗老歪倒也爽快。
让人带他们下去安置后，我脸色沉了下来。
“爹，王叔，你们怎么看？”
“像是真被打散的百姓…”我爹沉吟道，“那个罗老歪，看着有股子悍劲儿，不像说谎。”
“就怕里面有混进来的探子…”王矿主比较谨慎。
“探子可能性小，他们刚才那顿乱枪，可是实打实打在了杨扒皮屁股上。”我摇摇头，“但队伍成分杂，不好管束，也是真的。”
正说着，水娃子兴冲冲跑进来：“司令！河上那两条船也靠岸了！下来几个人，说要见您！说是…‘顺丰号’的人！”
顺丰号？这名字咋这么耳熟？我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在锦官城和刘氏商会别苗头，也被三岛商会打压的中等商会吗？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带他们过来！”
来的是一位穿着长衫、戴着眼镜、像个账房先生的中年人，后面跟着个一脸精明的伙计。
“林司令，久仰大名！鄙人姓钱，是顺丰号在蜀郡的一名管事。”中年人说话文绉绉的，但眼神透着商人的精明，“今日偶遇旭日商会船只横行霸道，我顺丰号路见不平，略施小惩，林司令勿怪。”
偶遇？骗鬼呢！肯定是早就躲在远处看热闹，看到有便宜可占才出手的！
我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还得客气：“钱管事太客气了！贵号今日援手，解我黑石城燃眉之急，林某感激不尽！”
“诶，林司令言重了。”钱管事摆摆手，“我顺丰号一向主张公平交易，最是看不惯三岛商会那种强取豪夺、欺行霸市的行径。今日之举，也是出于义愤。”
他话锋一转：“当然，若是林司令觉得过意不去，日后我顺丰号与黑石城，或许可以在商贸上多多往来？比如贵处特产的盘尼西林、优质钢锭，我顺丰号都可以给出比市面更公道的价格。”
果然！无利不起早！这是瞅准了机会，想来分一杯羹，顺便打击老对手三岛商会！
我看着钱管事，又想想山里的罗老歪，心里飞快盘算。
刘氏商会靠不住，三岛商会是死敌。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顺丰号想合作，还有一股本土武装想来投靠…
这局面，似乎…有了那么一点转机？
但和这些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得万分小心。
“钱管事的意思，林某明白了。”我笑了笑，“黑石城欢迎一切朋友。具体事宜，我们可以慢慢详谈。眼下军务繁忙，还请钱管事先回船休息，稍后我必设宴款待。”
送走钱管事，我看着屋里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通知下去，晚上开会！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这送上门的‘帮手’，到底该怎么用！”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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