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那帮黑水河保安团的孙子，像是闻着腥味的鬣狗，既不扑上来，也不肯走，就那么远远地盯着，搞得人浑身毛刺刺的。这空城计唱得，我后脊梁的汗就没干过。
但怕归怕，事不能停。这点好不容易挣来的喘息时间，比金子还贵。
“水娃子！过来！”我朝那边正帮忙抬伤员的半大孩子喊了一嗓子。水娃子蹭蹭跑过来，小脸上又是血又是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眼尖，带两个人，去盯着那帮俘虏，尤其是张铁头那几个心腹，看看谁跟谁挤眉弄眼，谁又想搞小动作。发现不对，立刻来报，别自己动手。”
“明白，司令！”水娃子用力点头，像只警惕的雏鹰，立刻叫上两个小伙伴钻进了看押俘虏的角落。
“石牛！”我又喊过正忙着加固工事的石牛，“挑十几个伤势轻、手脚还利索的老兄弟，配上枪，盯死谷口！对方要是敢派人摸过来，不用请示，首接开火撂倒！得让他们以为咱们这‘先遣团’火气大得很！”
“放心吧司令，保证让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响的！”石牛狞笑一下，拎着枪就去安排了。
最棘手的，是那百十号刚被解救出来的苦力。他们围在一起，眼神里除了劫后余生的茫然，更多的是饥饿和对我们这群“新主子”的怀疑。
“王叔，粮食清点出来了吗？”我找到正带着人翻箱倒柜的王矿主。
王矿主一脸愁容：“找到两个地窖，杂粮加一起不到五担，还有点咸菜疙瘩。张铁头这王八蛋，自己吃得脑满肠肥，根本不管下面人死活。这点粮食，咱们自己人省着吃都撑不了几天，再加上他们…”
我看着那些眼巴巴望过来的苦力，一个个面黄肌瘦，很多都快没人形了。人心要是散了，这谷子根本守不住。
“熬粥！”我咬咬牙，“把咱们带来的，还有缴获的，所有能下锅的东西，全都熬了！熬稠点！先让所有人，包括那些苦力，吃上一顿饱的！”
“司令！这…”王矿主吓了一跳，“吃光了明天怎么办？”
“管不了明天了！”我打断他，“先过了眼下再说！让人告诉他们，吃了这顿饭，愿意拿起枪跟我们干的，以后就是弟兄，有我林昊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不愿意的，发块干粮，明天天亮了可以走！”
王矿主看着我决绝的眼神，叹了口气，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当大锅粥的香味在谷里弥漫开来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松动了不少。尤其是那些苦力，捧着碗的手都在抖，很多人一边喝一边掉眼泪。有时候，一顿饱饭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趁着这个空档，我让张大河带着几个识字的弟兄，开始登记造册，把愿意留下的青壮苦力名字记下来，简单问问有啥手艺。没想到还真问出点东西——有个老哥以前在汉阳兵工厂做过学徒工！虽然只是打磨零件的，但那也是宝贝！
还有几个猎户出身，眼神准得很。我当场就把缴获的几支最好的中正式步枪发给他们，让他们补充进哨位。
这边刚有点起色，那边审讯张铁头也有了突破。石牛这家伙下手黑，没怎么费劲就把那家伙的嘴撬开了。
“司令，问出来了！”石牛一脸兴奋地跑来汇报，“这谷里还真有条隐秘小路！就在张铁头住的屋子后面，一堆乱石头挡着，能通到后山！是这老王八蛋给自己留的逃命路子！”
“好！”我心里一喜，这太关键了！算是一条退路。
“还有，”石牛压低声音，“这黑水河保安团的团长姓钱，跟张铁头以前合伙倒卖过军粮，分赃不均结了梁子。张铁头说，姓钱的这次来，肯定是听说谷里出事，想趁机黑吃黑，既抢煤，又报仇！”
原来是有旧怨！这就解释得通了。
正说着，谷外突然“轰”的一声响！
炮弹爆炸声！虽然离得远，打在谷口前方的山坡上，但也吓得谷里所有人一哆嗦！
妈的，对方有炮！虽然是老掉牙的迫击炮，但也是炮！
“都别慌！躲好！”我大声吼道，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看来那姓钱的团长耐心不多了，开始试炮了！
“石牛，让咱们的‘炮兵’还击！”我咬着牙道。
石牛愣了下：“司令，咱们哪来的炮？”
“用张铁头仓库里那两门‘大将军’！”我指的是我们刚发现的，被张铁头当摆设的两门锈迹斑斑的老式土炮，估计是清朝留下来的玩意儿，装黑火药和铁砂子的。
“那玩意…能响吗？”石牛一脸怀疑。
“能不能响都给我点喽！弄出动静就行！装药少点，别炸了膛！”
很快，弟兄们把那两门老古董推了出来，对着谷外大概方向，塞进火药和铁砂，点燃引信。
“轰！！轰！！”
两声沉闷巨响，动静倒是不小，炮口喷出一大片火光和浓烟，至于铁砂子打没打到人，只有天知道。
但效果出奇的好！谷外保安团的炮击立刻停了，那边一阵骚动。估计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火力”吓了一大跳，摸不清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局面，又一次暂时僵持住了。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身心俱疲。粮食、弹药、兵员、伤员…每一个问题都像山一样压着。外面是饿狼，里面是嗷嗷待哺的一大家子。
这“野人谷”，拿下来了，却像是捧了个烫手的山芋。
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死守？转移？还是…跟外面那姓钱的，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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