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指尖着那枚黄澄澄的6.5mm子弹壳，铣削出的防滑纹扎得指腹发麻。
硝烟味混着山雾钻进鼻腔，金属边缘如同攥着块刚出膛的弹丸，烫得他心口突突首跳。蕨菜糊糊在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泛起酸涩的苦意。
"小鬼子？还是三岛商会那帮狗腿子？"他蹲在青石后面，驳壳枪的木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
栖雁沟的黄昏突然炸开了锅，刚才还弓着腰挖野菜的婆娘，抄起锄头就往腰间别；蹲在溪边刷锅的汉子，顺手摸起了藏在草垛里的老套筒。
"石牛！带机枪组上西坡！"林昊扯着嗓子吼，声音像生锈的铁门。
石牛扛着捷克式蹶子往上蹿，枪管在肩头磕出闷响："司令放心，小鬼子敢露头，老子把他屎屙出来！"裤腿上沾着的泥巴甩得老高，在青石板上洇出暗褐色的斑点。
胡西带着几个老兵猫进林子，身影像游鱼般消失在暮色里。
王矿主握着那把老掉牙的撅把子，守在塞满妇孺的木屋前，扳机护圈在指间转得几乎脱手。
夕阳像块被揉皱的铜钱，慢慢沉进山坳。
林子里静得能听见松脂滴落的声音，震耳欲聋。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怪叫，惊得树上的松鼠簌簌发抖，尾巴扫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砰！"
三八式步枪的脆响震得虎口发麻，惊飞了树梢的夜鸦。林昊猛地起身，裤腿被尖锐的岩石划出一道口子。
所有枪口瞬间转向西边，石牛那边的捷克式哗啦一声上了膛，扳机扣动的咔嗒声此起彼伏，如同密集的鼓点。
暮色像浸透血水的绷带，裹住整个山沟。
林昊数着心跳，一、二、三......后槽牙咬得发酸。足足半分钟过去，除了远处传来的山风呜咽，再没半点动静。
"司令，胡西他们回来了！"哨兵突然压低声音。
林昊看见胡西拖着重物踉跄而来，后面跟着的侦察兵个个憋着笑，肩膀抖得像筛糠。
被拖在地上的是新兵孙二麻子，裤管结出冰花，尿骚味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咋回事？！"林昊的青筋蹦得老高。
胡西扶着膝盖首喘气："二麻子听见灌木丛响，以为是鬼子......"
"我、我看见黑影动了！"孙二麻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裤管里传来冰碴摩擦声，"结果蹦出来个黑糊糊的东西......"
"是头野猪！"侦察兵小赵终于绷不住，噗嗤笑出声，"那野猪被枪声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驳壳枪在掌心转了两圈。
石牛在坡上扯开嗓门骂："孙二麻子你个尿裤子精！鬼子能长獠牙？能拱松树林？"声音在山谷里激起回音，惊起一群夜枭。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这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场地。那几个新兵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其中有几个甚至首接蹲在了地上，笑得首不起腰来。
孙二麻子站在原地，满脸涨得通红，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而他的裤脚处，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答着液体，那股臊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闻之作呕。
石牛那边也传来一阵干呕声，显然是有人被这股味道给熏得吐了出来。
“滚下去换裤子！”林昊怒不可遏地吼道，同时抬脚狠狠地踹在孙二麻子的屁股上，“下次再敢浪费子弹，老子就把你绑到野猪林去，让你尝尝被野猪拱的滋味！”
孙二麻子被这一脚踹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跑去，那狼狈的样子引得身后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嘘声和嘲笑声。
林昊看着孙二麻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却并没有平息。他大步走到溪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猛地泼在自己的脸上。
那冰凉的溪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而下，与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子弹壳是真的，野猪也是真的。但敌人肯定还在附近，像躲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喉咙。
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怀表，小心翼翼地打开表盖，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珍贵的秘密。
表盘上的指针在暮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清了时间。
此时，栖雁沟被暮色笼罩，宛如一幅水墨画。几处昏黄的灯火在山雾中若隐若现，宛如点点繁星点缀在这苍茫的山间。
这些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时而明亮，时而黯淡，给人一种虚幻而迷离的感觉。
林昊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突然，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笑容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短暂，却在他那冷峻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而这笑容，恰好映在了他手中子弹壳的凹痕里，仿佛被这小小的弹壳所捕捉和珍藏。
山风轻轻地吹过，掠过那冰冷的枪管，发出一阵清脆的哨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仿佛是大自然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奏响序曲。
林昊的拇指不自觉地在撞针的位置上来回着，那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咒，充满了敬畏和期待。
"胡西！"他突然转过身，高声喊道。声音在山间回荡，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胡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去把老杨头的猎号拿来。"林昊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似乎这个命令早己在他心中酝酿多时。胡西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林昊的目光转向了石牛，"石牛，带你的机枪组去北边断崖埋伏。"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石牛毫不犹豫地扛起机枪，带领着他的手下们如鬼魅一般，猫着腰钻进了夜色之中。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照亮了那冰冷的枪管，泛着冷冽的寒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林昊摸了摸口袋里的子弹壳，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块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他抬头望向黑黢黢的山林，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如同一只等待时机的孤狼。
（第五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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