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指挥部的会议室是冷色调的，浅灰色的墙壁，深黑色的会议桌，连投影幕布的光线都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锐利。早上九点整，会议室里己经坐满了人，军方的技术人员、谢氏的项目代表、合作方的工程师，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厚厚的资料，气氛严肃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只有谢彦文是个例外。
他踩着九点零一分的钟声走进会议室，身上没穿昨天约定好的正装，而是套了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搭配破洞牛仔裤和限量版运动鞋，头发也没打理，随意地耷拉在额前，跟周围整齐划一的衬衫西裤格格不入。他手里捏着个没开封的三明治，嘴里还嚼着半口，看到会议桌主位上的朱溥焱，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抱歉，起晚了。”谢彦文拉开会议桌末尾的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家客厅，“昨晚看项目资料看到两点，补了会儿觉，没注意时间。”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微妙了。坐在他旁边的谢氏项目总监张诚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眼神里满是焦急——昨天明明跟他强调过，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朱少将最看重守时和着装，他怎么全忘了？
谢彦文却没当回事，拆开三明治继续吃，还顺手把手机放在了会议桌上，屏幕亮着，停留在游戏界面。
主位上的朱溥焱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指尖在会议桌的边缘轻轻敲了敲，那声音不响，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瞬间压下了所有细碎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谢彦文，目光平静无波：“谢代表，会议期间，麻烦把手机收起来，另外，下次请准时到场，穿正装。”
他的语气很淡，没有指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彦文嚼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有点不爽——不就是晚了一分钟，穿得随意了点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但他看了看朱溥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扫了眼周围人紧张的表情，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机塞进了卫衣口袋，嘴里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
会议正式开始。先是军方的技术负责人汇报项目进展，PPT上满是复杂的电路图和数据表格，谢彦文听得昏昏欲睡，手指在桌底下偷偷转着笔，眼神时不时飘向主位上的朱溥焱。
朱溥焱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偶尔会打断汇报，提出几个精准的问题，比如“这个防爆系统的响应时间能不能再缩短0.5秒”“智能监控的盲区怎么解决”，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看得出来对项目细节了如指掌。
谢彦文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承认朱溥焱很专业，但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的散漫，更觉得像是被人无形地比了下去。
汇报结束后，轮到谢氏这边提出资金和资源协调的方案。张诚刚想开口，谢彦文却突然举起了手：“我有个想法，跟大家分享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朱溥焱也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谢彦文清了清嗓子，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张扬：“我觉得咱们现在的方案太保守了。既然是‘天盾计划’，就要做到最好，最安全，最有科技感。我建议，把现有的监控设备全部换成德国最新款的毫米波雷达监控，防爆系统用美国那边刚研发出来的纳米材料，再引进一套AI智能预警系统，这样不仅安全系数能提升百分之五十，还能成为行业标杆，以后其他科技园区都会跟着学咱们。”
他说得兴高采烈，还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张诚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赶紧拉了拉谢彦文的袖子，低声说：“谢少，这个方案的预算太高了，而且很多技术还不成熟，军方那边不一定……”
“预算不是问题。”谢彦文打断他，“谢氏有的是钱，只要能把项目做好，多花点钱算什么？至于技术不成熟，咱们可以请国外的专家过来指导，总能解决的。”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窃窃私语。军方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对这个方案很不认同。
朱溥焱敲了敲桌子，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他看着谢彦文，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谢代表，你这个方案，有三个问题。”
谢彦文挑眉：“哦？朱少将说说看。”
“第一，预算。”朱溥焱拿起桌上的预算表，推到谢彦文面前，“你说的毫米波雷达监控，单台造价是现有设备的十倍，全套换下来，预算会超支三个亿；纳米防爆材料还在试验阶段，没有通过军方的安全认证，不能用于实际项目；AI智能预警系统需要接入军方的数据库，涉及国家安全，国外的系统根本无法兼容。”
他每说一条，谢彦文的脸色就白一分。他之前只想着“最好”，却没考虑过预算、技术认证和国家安全这些实际问题。
“第二，实用性。”朱溥焱继续说，“这个科技园区主要用于研发民用技术，不需要达到军事基地的安保级别。你提出的方案，功能严重过剩，不仅会造成资源浪费，还会增加后期的维护成本和难度。”
“第三，时间。”朱溥焱合上预算表，眼神锐利地看向谢彦文，“项目要求三个月内完成，你说的这些设备和技术，从采购到安装调试，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根本无法按时交付。”
三点问题，条条切中要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谢彦文看着桌上的预算表，又想起自己刚才画的示意图，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心里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预算超支可以再申请，技术认证可以加快流程，时间不够可以加派人手——只要想做，总有办法解决。难道因为这些困难，就不追求更好的方案了？”
“追求更好没有错，但不能脱离实际。”朱溥焱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说服力，“‘天盾计划’是军地合作项目，既要保证安全，也要兼顾实用和效率，不是你用来彰显‘谢氏有钱’的工具。”
最后一句话像是根刺，狠狠扎在了谢彦文的心上。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仗着家里有钱胡作非为，朱溥焱的话刚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我什么时候用项目彰显身份了？”谢彦文的声音提高了些，语气带着怒火，“我只是想把项目做得更好，难道这也错了？朱少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行，就可以随便否定我的想法？”
“我否定你的想法，是因为它不切实际，不是因为你不懂行。”朱溥焱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如果你真的想把项目做好，就该沉下心来，了解项目的实际需求和限制，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有钱能解决一切’的想法，提出这种幼稚的方案。”
“幼稚？”谢彦文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朱溥焱，你别太过分！我承认我对军事安保不太了解，但我提出的方案至少有创新，总比你这种墨守成规、不敢尝试的保守派强！”
“创新不是天马行空，保守也不是墨守成规。”朱溥焱也站了起来，他比谢彦文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场强大到让谢彦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提出的方案，是经过反复论证，结合了安全、实用、效率和预算得出的最优解，不是你口中的‘保守’。”
两人西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碰撞。谢彦文的眼神里满是怒火和不服，朱溥焱的眼神里则带着严肃和审视，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生怕引火烧身。
张诚赶紧站起来打圆场：“朱少将，谢少，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谢少也是为了项目好，只是想法还不够成熟，咱们可以再商量，再修改……”
“没什么好商量的。”朱溥焱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谢彦文身上，“项目方案必须按照我的计划来，这是底线。如果谢代表无法接受，可以向谢总申请换人。”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谢彦文。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尤其是用“换人”来威胁他。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刚想开口反驳，却看到朱溥焱的左手悄悄按了一下肩膀，动作很轻，却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想起朱霖禹说过，朱溥焱的左肩膀有旧伤，是之前执行任务时中枪留下的，阴雨天或者过度劳累时会隐隐作痛。刚才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朱溥焱一首坐着，可能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旧伤又犯了。
谢彦文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说不出口了。他看着朱溥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突然有点复杂——刚才他只看到了朱溥焱的严肃和强势，却没注意到他可能一首在忍着伤痛。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大气不敢喘。
谢彦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方案资料，翻了几页，声音低沉地说：“方案我再看看，有不懂的地方，我会问你。”
他的妥协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朱溥焱。朱溥焱看着他低头看资料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放下按在肩膀上的手，坐回主位，语气缓和了些：“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或者问技术负责人。”
会议继续进行，谢彦文没再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偶尔会问一两个关于技术细节的问题，虽然有些问题在专业人士看来很基础，但至少态度比之前认真了很多。
朱溥焱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刚才说“换人”其实是气话，他知道谢振邦把谢彦文派来，是想让他多锻炼，要是真的换了人，不仅会影响谢氏和军方的关系，也会让谢彦文难堪。他之所以那么强硬，是想让谢彦文明白，工作不是儿戏，不能凭着性子来。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陆续离开，只剩下谢彦文和朱溥焱两个人。
谢彦文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起身准备走，却被朱溥焱叫住了：“谢代表，等一下。”
谢彦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还有事？”
朱溥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项目的详细技术参数和预算明细，你回去好好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可以问我。”
谢彦文接过文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朱溥焱的手指，对方的指尖很凉，带着一丝寒意，显然是旧伤影响了血液循环。他心里莫名一紧，赶紧收回手，含糊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又停住了，回头看向朱溥焱，犹豫了几秒，开口：“你的肩膀……没事吧？”
朱溥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谢彦文“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朱溥焱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左手再次按在肩膀上，眉头微蹙。刚才他确实疼得厉害，尤其是在跟谢彦文争执的时候，情绪激动让疼痛感加剧了不少。
他没想到谢彦文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他的肩膀。那个张扬又骄傲的谢家太子爷，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朱溥焱放下水杯，拿起谢彦文刚才看过的资料，上面有几处被铅笔圈出来的地方，都是关于技术参数的疑问，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认真看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接下来的合作不会一帆风顺，他和谢彦文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谢彦文走出会议室后，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拿出手机，翻出朱霖禹的微信，犹豫了半天，还是发了条消息：“你哥的肩膀旧伤，平时需要注意什么？”
没过几秒，朱霖禹就回复了：“怎么突然问这个？你看到我哥肩膀不舒服了？”
谢彦文：“嗯，刚才开会的时候，他好像有点疼。”
朱霖禹：“我哥就是这样，旧伤犯了也不说，总忍着。平时要注意别让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别剧烈运动，阴雨天的时候可以给他贴个暖宝宝，或者煮点生姜水泡泡脚，能缓解一下。”
谢彦文看着屏幕，把朱霖禹的话记在心里，回复：“知道了，谢了。”
放下手机，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朱溥焱严肃的样子，想起他按肩膀的小动作，想起自己突然妥协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痒。
他知道，自己对朱溥焱的感觉，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有不服，有生气，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RW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