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下得缠绵,细密的雨丝敲打着别墅二楼画室的落地窗,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林水程坐在画架前,指尖捏着一支炭笔,却久久没有落下——画纸上己经勾勒出白渊的轮廓,银发垂肩,白色长衫的衣角在风里扬起,唯独缺了一双眼睛。
他不敢画。
一想到要画白渊的眼睛,他就会想起工厂里那双泛着冷光的竖瞳,想起寺庙山脚下白渊眼底的痛苦与渴望,想起慧明师父说的“若转世者爱上白蛇妖,则会死亡”——炭笔在指尖微微颤抖,落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条,破坏了画纸上的轮廓。
“明明想靠近,却又怕靠近。”林水程对着画纸轻声呢喃,将炭笔扔在调色盘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画室里散落着十几张画纸,每张纸上都画着白渊——美术馆惊鸿一瞥的侧影、孤儿院门口的白色身影、寺庙山脚下的背影,还有梦里与凌云对坐论禅的古装模样。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雨丝飘进来,落在脸颊上,带来一丝清醒。窗外的老樟树被雨水打湿,枝叶沉甸甸地垂着,树影里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是白渊,他又在暗中守护着,却不肯现身。
“你是不是也在等?”林水程对着树影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引魂念珠——木质的珠子被他攥得温热,却还是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等我放弃,还是等我勇敢一点?”
雨丝落在念珠上,珠子微微发凉。林水程想起昨天在寺庙山脚下,他握着白渊的手,念珠发热时白渊眼底的松动——他明明也渴望靠近,却被“诅咒”这两个字捆得死死的。就像他自己,明明心疼白渊的千年孤独,却因为“死亡”的恐惧,连画完一双眼睛都不敢。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熟悉的松针香混着雨意飘进来,带着一丝极淡的温热——林水程猛地回头,门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白瓷碗放在门槛上,碗里盛着温热的莲子羹,上面撒着几粒枸杞,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最爱吃的味道。
是白渊。
他来过,放下莲子羹就走了,连门都不敢推全开,怕被他撞见。
林水程快步走过去,拿起白瓷碗——碗壁还带着温热的温度,莲子羹熬得软糯,甜而不腻,和记忆中八岁那年白渊给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低头闻了闻,松针香的气息裹着莲子的甜香,像是白渊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发顶,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你明明这么在乎我,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林水程捧着碗,靠在门框上,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你怕我死,怕我记忆错乱,可你知不知道,这种‘看得见却碰不到’的守护,比死更让我难受?”
雨还在下,松针香的气息从门缝里飘进来,又很快被风吹散,像是白渊在无声地回应,却又固执地不肯露面。林水程用勺子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进嘴里,甜意漫过舌尖,却带着一丝苦涩——这是白渊的心意,也是他的“界限”,他只能用这种“不露面”的方式,表达着不敢宣之于口的在乎。
他捧着碗回到画架前,目光落在散落的画纸上,突然看到一张被压在最下面的旧照片——是从阁楼旧匣子里找到的黎家少爷的照片,照片上的黎景渊穿着民国时期的西装,眉眼间竟与他有几分相似,背面的“感念恩公白先生”几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黄。
林水程拿起照片,指尖抚过黎景渊的脸,突然想起李家奶奶说的“黎少爺一生鬱鬱寡歡”——黎景渊也是白渊的守护对象,也是凌云的转世,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渴望靠近白渊,却被某种力量推开?他是不是也知道了真相,却因为恐惧,最终选择了“放手”,才落得一生郁郁寡欢的结局?
“我不要像他一样。”林水程握紧照片,指节泛白,“我不要一生都活在‘想靠近却不敢’的遗憾里,我要和你一起面对,哪怕真的会死,我也认了。”
话虽这么说,心底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疯长——他想起过马路时差点被车撞,喊出“白渊”后白渊瞬间出现,两人接触稍久他就头痛眩晕;想起慧明师父说的“长时间相处会导致记忆错乱”;想起白渊眼底的恐惧,那句“这就是代价”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从孤儿院带回来的银色铃铛、嵌着银色丝线的木片,还有那枚银色鳞片。他把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和黎家的照片、引魂念珠放在一起——这些都是“缘”的痕迹,是千年来白渊守护他的证明,也是他“不敢靠近”的枷锁。
“如果我没有想起这些,没有找到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林水程拿起银色铃铛,轻轻摇了摇,只发出“叮铃”一声微弱的声响,“如果我像黎景渊一样,装作不知道,是不是就能过着‘正常’的生活,不会有这么多的挣扎?”
铃铛的声响刚落,手腕上的引魂念珠突然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林水程低头看向念珠,木质的珠子泛着淡淡的光,与桌面上的银色鳞片遥相呼应,鳞片上的光泽与念珠的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极淡的银色光线,指向画室的窗户。
是白渊的方向。
林水程的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丝迎面扑来,打湿了他的头发,远处的老樟树影里,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银发在雨雾中泛着淡光,背对着他,像是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白渊!”林水程大喊一声,声音被雨声打湿,变得有些沙哑。
树影里的身影动了一下,似乎想转身,却又很快停住,只是微微侧过身,露出一小片泛着银色光泽的侧脸。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平复激动的情绪,松针香的气息随着雨丝飘过来,带着一丝灼热——那是他快要控制不住妖力的证明。
“我……”林水程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怕诅咒,我们一起面对”,却在看到白渊眼底的恐惧时,把话咽了回去。他想起过马路时自己头痛眩晕的样子,想起白渊那句“这就是代价”,如果他真的因为“靠近”而死,白渊会不会像慧明师父说的那样,彻底陷入疯狂?
“你……还好吗?”林水程换了句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雨下得这么大,你站在外面,会着凉的。”
白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银发上的雨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似乎想抬手打招呼,却又怕这“一举动”,都会成为“靠近”的开始,给林水程带来危险。
“我看到你放的莲子羹了,很好吃。”林水程又说,试图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谢谢你。”
白渊的身体僵了一下,背对着他的身影微微前倾,像是在认真听他说话。松针香的气息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在回应他的“谢谢”。
林水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想冲下楼,跑到树影里,抓住白渊的手,告诉他“我不怕”;可他又怕自己真的靠近后,会触发诅咒,会让白渊痛苦。这种“爱与恐惧”的拉扯,像是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有点怕。”林水程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恐惧,声音带着哽咽,“我怕我靠近你后会记忆错乱,会忘记你;我怕我爱上你后会死,会让你一个人继续守着千年孤独;我怕……我怕我们的结局,会和千年前一样,和黎景渊一样,只剩下遗憾。”
白渊的背影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他缓缓转过身,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心疼,有恐惧,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茫然。雨水打湿了他的银发和白色长衫,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修长却单薄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怕,就别靠近。”白渊的声音低沉沙哑,被雨声模糊,却清晰地传到林水程的耳朵里,“忘记我,过你的生活,别再想这些事,别再找我——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结局。”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林水程激动地喊道,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想要的结局是和你一起面对,是不管有什么危险,我们都能一起扛,而不是你一个人守着孤独,我一个人活在‘不知道’的幸福里!”
白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他的话震撼到。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很快停住,雨水在他脚下积起的水洼里,泛起一圈圈银色的涟漪——那是他妖力波动的痕迹,他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而靠近林水程。
“你不懂。”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千年前的凌云,也以为能和我一起面对,结果呢?他喝下忘情水,忘记了所有;民国的黎景渊,也想靠近我,结果呢?他一生郁郁寡欢,临死前还在喊我的名字。林水程,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凌云的转世,你逃不过这个命运的。”
“我不是他们!”林水程反驳道,声音带着一丝执拗,“我是林水程,我不会像凌云一样‘忘记’,也不会像黎景渊一样‘放手’!我有引魂念珠,有你留下的鳞片和铃铛,我们一定能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一定能!”
他举起手腕上的引魂念珠,念珠在雨水中泛着淡淡的光,与白渊身上的银色光泽遥相呼应。白渊看着那串念珠,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和痛苦——千年前,凌云就是拿着这串念珠,和他坐在禅房里论禅,说“佛渡众生,却渡不了自己的情”,如今,这串念珠又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却也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提醒着他们“佛妖殊途”的命运。
“念珠护不住你。”白渊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它只能引魂,却破不了天道规则。林水程,听我的话,忘了吧,好不好?”
“不好!”林水程坚定地说,眼泪掉得更凶,“我忘不了你救我的样子,忘不了你送我铃铛的样子,忘不了你放莲子羹的样子,更忘不了你眼底的痛苦——这些都刻在我心里,怎么忘?”
白渊看着他执拗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千年来的克制、痛苦、孤独,在这一刻,似乎都要被林水程的“我忘不了”击溃。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林水程的脸,却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停住——
“别逼我。”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雨水从他的银发上滴落,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在流泪,“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怕我靠近你后,会害了你。”
林水程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看着他眼底的恳求,心里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想抓住那只手,想告诉他“我不怕”,却又怕自己真的会成为白渊的“负担”,怕自己真的会死,让他再次陷入千年的孤独。
雨还在下,两人隔着一扇窗户,一段距离,一场跨越千年的“爱与恐惧”的拉扯,在缠绵的雨雾中,显得格外沉重。林水程握紧手腕上的念珠,看着白渊眼底的痛苦,突然想起慧明师父说的“‘情’是执念,也是力量”——或许,他的“执念”,真的能成为打破规则的力量;或许,他的“不怕”,真的能让白渊不再孤独。
“我决定了。”林水程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坚定,“我要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不管有多难,我都要试试。你要是不肯见我,我就自己找——我会去你可能出现的灵氣汇聚之地,会去查更多的古籍,会找到所有和千年前有关的线索,首到你愿意出来和我一起面对为止。”
白渊的身体猛地一僵,看着林水程坚定的眼神,眼底的痛苦渐渐被一丝欣慰取代。他知道,林水程和凌云、黎景渊都不一样,他更执拗,更勇敢,也更懂他的孤独——或许,这一世,他们真的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别去危险的地方。”白渊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灵氣汇聚之地多有妖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那你就出来陪我去。”林水程抓住他话里的松动,立刻说道,“你陪我一起找线索,一起查古籍,一起面对危险——这样我就不会有事,你也不用再躲着我。”
白渊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得让人心疼。他缓缓转过身,银色的身影在雨雾中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消失,却在消失前,留下了一句极轻的话,被风吹进林水程的耳朵里:
“明早七点,别墅门口见。别迟到。”
林水程的心脏猛地一跳,看着白渊消失的方向,眼泪再次掉下来,却带着一丝狂喜。他握紧手腕上的念珠,看着桌面上的银色铃铛、鳞片和黎家的照片,突然觉得,那些“爱与恐惧”的挣扎,那些“靠近与推开”的拉扯,都有了意义——他们终于,朝着“一起面对”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雨雾中洒下一道微弱的光。林水程走到画架前,拿起那支被扔掉的炭笔,重新落在画纸上——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笔尖划过画纸,勾勒出一双眼睛,眼底带着痛苦,却又藏着渴望,像极了刚才白渊看着他的模样。
“明天见,白渊。”林水程对着画纸上的眼睛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管是缘是劫,我们都一起走下去。”
窗外的老樟树影里,松针香的气息再次飘进来,带着一丝温柔的暖意,像是白渊在无声地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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