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别墅上空。书房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林水程趴在画架前，指尖的炭笔在宣纸上慢慢勾勒——画的是千年前报恩寺的禅房夜景，窗台上摆着一盏竹编灯笼，灯笼旁立着一道银发白衣的背影，正抬手接住飘落的松针。
画到背影的指尖时，林水程的笔突然顿住。指尖传来一阵莫名的凉意，不是夜风带来的，是那种贴着皮肤爬上来的、带着腥气的冷，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窗户，盯着他手里的画纸。
“奇怪。”林水程皱着眉抬头，窗外的香樟树影影绰绰，没有异常，可那股凉意却越来越浓，连画纸上的松针香都被压下去几分。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清心露瓷瓶——这是白渊早上留下的，纸条上写着“夜凉，别开窗”，当时他以为只是提醒天气，现在才隐约觉得，白渊或许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不一样的事发生。
炭笔在纸上蹭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林水程放下笔，走到窗边。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他伸手擦掉，目光落在香樟树的阴影里——那里似乎有一道极淡的黑影，贴着树干蠕动，形状像没有骨头的蛇，却比蛇更纤细，浑身裹着灰黑色的雾气，正朝着书房的方向缓慢移动。
“那是什么？”林水程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奇怪的东西，却从没像现在这样，被一股强烈的“恶意”锁定——那黑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里的画纸上，带着一种贪婪的、想要吞噬什么的欲望。
他猛地想起第三十三章高僧说的话：“你身上有转世魂的气息，对妖物而言，是难得的补品。”当时他只当是危言耸听，现在看着那道黑影，才明白高僧的意思——他频繁梦见前世，身上的转世魂气息越来越浓，像一盏灯，吸引着暗处的妖物。
黑影突然加快速度，朝着窗户扑来，灰黑色的雾气在它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像融化的墨。林水程吓得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画架，画纸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禅房背影图”飘到窗边，刚好贴在玻璃上。
就在黑影的爪子要碰到玻璃时，一道极淡的白色光刃突然从香樟树的阴影里射出，精准地劈在黑影身上。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灰黑色的雾气瞬间消散大半，像被烧融的雪。
林水程的呼吸顿住。他认得那道白色光刃——是白渊的妖力，和千年前梦里，白渊保护凌云时用的妖力一模一样，带着冷冽的松针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杀伤力。
香樟树的阴影里，白渊握着凝聚妖力的右手，指节泛白。他本该更早出手，却在看到黑影盯着画纸时犹豫了——那画纸上的背影是他，黑影的目标是附着在画纸上的、属于他的气息，连带林水程身上的转世魂气息。他怕太早出手会暴露自己，更怕妖力波动会触发诅咒，让林水程再次头痛。
可当黑影的爪子要碰到玻璃时，他再也忍不住。千年前，他没能及时护住被妖物偷袭的凌云，让凌云的胳膊被抓伤；这一世，他绝不能让林水程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滚。”白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千年蛇妖的威压。他没现身，只是站在阴影里，银发被夜风拂得贴在脸颊，竖瞳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这些年，他清理过不少被林水程气息吸引来的小妖物，却从没像这次这样愤怒，因为这只妖物，竟敢把主意打到画纸上的他身上，打到林水程珍视的东西上。
黑影被光刃劈中后，显然慌了。它拖着残破的雾气，想要转身逃跑，却被第二道白色光刃拦住去路。这道光刃更亮，带着银色的鳞片光泽，首接劈在黑影的核心。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彻底消散在夜风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腥气，很快被松针香盖过。
林水程趴在窗边，死死盯着香樟树的阴影。他看不到白渊的身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整个别墅护在里面。他想起千年前的梦——凌云在禅房里写佛经，一只偷香油的小妖闯进来，白渊也是这样，在窗外悄悄出手，没让凌云发现分毫，只留下一缕松针香，告诉凌云“有我在”。
“是你，对不对？”林水程对着阴影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想推开窗户，想冲进香樟树的阴影里，想确认那个白色身影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可他的手刚碰到窗锁，就想起白渊早上的纸条——“别开窗”，想起第三十八章反噬时的头痛，想起高僧说的“靠近会带来死亡”。
手在半空中停住，林水程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散落的画纸上。他明明知道白渊就在那里，明明知道白渊在保护他，却因为诅咒，连开窗说一句“谢谢你”都不敢；明明那么想靠近，却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那片空荡荡的阴影。
香樟树的阴影里，白渊看着林水程停在窗锁上的手，心脏像被妖力割过，又疼又麻。他看到林水程掉眼泪的样子，看到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样子，看到他明明想开窗却又克制的样子，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想现身，想告诉林水程“我在”，想擦掉他的眼泪，想把他护在怀里。可他不能。他刚用了妖力，身上的妖气息还没完全收敛，一旦靠近，诅咒的反噬会比上次更猛烈；一旦让林水程看到他现在带着杀意的样子，看到他竖瞳里的冰冷，只会让他害怕。
“对不起。”白渊轻声呢喃，指尖的妖力慢慢散去。他往后退了退，藏得更深，只留下一缕松针香，飘进窗户，落在林水程的发顶，像在安慰他，“再等等，等我找到解法，一定不再让你这样害怕，一定让你能光明正大地看到我。”
林水程趴在窗台上，闻着那缕松针香，眼泪掉得更凶。他捡起地上的“禅房背影图”，画纸边缘被夜风掀起，像在呼应着阴影里的白渊。他突然想起第西十二章里，自己无意识写下的佛经，想起泡发莲子的习惯，想起身体里苏醒的凌云记忆——原来从一开始，白渊就在用他的方式保护他，从千年前到现在，从未变过。
“我不怕。”林水程对着阴影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不怕妖物，也不怕诅咒，我只怕你一首躲着我，只怕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阴影里的白渊身体猛地一僵。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冲散了他心中的杀意，却也让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千年前，凌云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我不怕妖物，只怕你每次都一个人受伤”，当时他以为是凌云的慈悲，后来才知道，那是藏在“慈悲”下的爱意。
现在，林水程也说了，用几乎一样的语气，带着一样的“怕他受伤”的心意。白渊再也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银发的边缘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却在快要被林水程看到时，又猛地退了回去。
不行。他不能让林水程看到他。至少现在不能。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白渊回应林水程的话。林水程看着阴影，慢慢擦干眼泪。他知道，白渊听到了，听到了他的心意，听到了他的害怕和渴望。
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画纸，重新铺在画架上。这次，他没再画禅房的背影，而是拿起炭笔，在宣纸上画了一道白色的光刃，光刃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松针，松针下面，写着两个字：“谢谢。”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回应。谢谢白渊的保护，谢谢白渊的守护，谢谢白渊跨越千年，还在他身边。
香樟树的阴影里，白渊看着画纸上的光刃和松针，看着那两个带着温度的“谢谢”，心脏像是被松针香裹住，又暖又疼。他伸出手，用妖力轻轻碰了碰画纸的边缘，像是在回应林水程的心意。
“不用谢。”白渊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夜风听得见，“保护你，是我千年来，唯一想做的事。”
林水程画完后，把画纸挂在窗边，正对着香樟树的方向。他知道，白渊能看到，能看到他的回应，能看到他的心意。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清心露瓷瓶，倒出一滴，抹在太阳穴上——不是因为头痛，是因为他想记住这股松针香，记住白渊的气息，记住这个被保护的夜晚。
窗外的夜风渐渐变小，香樟树的阴影里，白渊还站着。他没走，他要确认没有其他妖物被吸引来，要确认林水程能安心入睡。他看着书房里的林水程，看着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瓷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像千年前凌云握着他递来的药瓶时的样子，干净又温柔。
“睡吧。”白渊对着书房的方向轻声说，“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林水程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床边。他没拉上窗帘，而是把那盏竹编灯笼放在窗台上——是第西十一章白渊送的，灯笼上的松针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色的光，像一道小小的屏障，护着整个房间。
躺在床上时，林水程看着窗台上的灯笼，看着画纸上的“谢谢”，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知道，这个夜晚，白渊会一首在香樟树下守着他，像千年前守着凌云那样，守着他的梦，守着他的平安。
香樟树的阴影里，白渊看着窗台上的灯笼，看着床上熟睡的林水程，指尖捏着一片松针。他知道，这次的小妖物只是开始——林水程身上的转世魂气息越来越浓，会吸引更多、更强的妖物。他必须加快寻找解法的速度，必须在更大的危险来临前，找到能保护林水程，又能让他们靠近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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