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的银光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起伏,像被揉碎的月光沉在空气里。白渊从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片泛着暗金光泽的残片,残片边缘刻着细密的梵文,是千年前佛祖立下规则时,用自身佛光凝成的“誓言残片”——边角处有一道浅浅的指痕,是千年前凌云反复留下的。
“这是当年佛祖立下规则时,散落的残片之一。”白渊的指尖捏着残片,指腹反复蹭过那道指痕,像是在触摸千年前的遗憾,“上面记载着规则的细枝末节,我找了千年,只集齐了三片,勉强能拼凑出完整的约束。”
林水程凑近看残片,梵文在银光中渐渐显露出中文释义,字迹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天道威严:“白蛇妖白渊,因与佛子凌云私相交好,触怒天威。罚其永生守护凌云转世之魂,然——凡转世者与白渊相处逾一炷香时辰,魂魄受妖力浸染,渐生错乱;凡转世者对白光动心识、生爱慕,魂魄即刻溃散,归于虚无。”
“一炷香……”林水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残片上“一炷香”三个字,指尖传来轻微的灼意——是天道规则的反噬,“我们现在在结界里待了多久?”
“己经快两炷香了。”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银光,在空中凝成一支燃烧的香——香灰己经积了小半,“结界能隔绝大半天道窥探,但妖力与佛子魂的气息交融,还是会慢慢触发规则。你刚才说头痛减轻了,其实是结界在缓冲,不是反噬消失了。”
林水程看着那支香,突然想起第三十七章过马路时,白渊救他只用了不到十息时间,却还是让他头痛眩晕;想起第五十章在松树下拥抱,不过半盏茶功夫,他就额头冒冷汗。原来所谓的“长时间”,短到连一次完整的对话都撑不住,连一个安稳的拥抱都成了奢望。
“之前的转世者,有超过一炷香的吗?”林水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执拗的好奇——他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曾离打破规则只差一步,是不是有人和他一样,想过和白渊好好待一会儿。
白渊的指尖猛地收紧,残片边缘的梵文亮起刺目的光,映得他眼底的痛苦愈发清晰:“有。凌云的第三世转世,是个绣娘,住在江南的绣坊里。”他抬手,银光在空中凝成一幅模糊的画面——青石板路的绣坊前,穿蓝布衫的绣娘坐在竹椅上,手里绣着一朵莲花,旁边站着个穿白衣的身影,银发被草帽遮住,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她绣的莲花,和你长衫上的一样。”林水程的呼吸顿了顿——白渊长衫衣角的莲花绣纹,他之前以为是装饰,原来藏着这样的过往。
“嗯。”白渊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她总说梦里有个穿白衣的人,喜欢看她绣莲花。我守在她绣坊对面的茶铺里,每天看她绣活、收摊,偶尔趁她不在,偷偷把绣坏的丝线换成新的。”
画面里的绣娘突然抬头,对着茶铺的方向笑了笑,手里的绣花针不小心戳破了手指。茶铺里的白衣人猛地站起身,却又硬生生坐下,指尖捏着茶杯,指节泛白——那是他第一次差点忍不住冲过去,差点忘了规则的约束。
“我们最多一次待了一炷香零一刻。”白渊的指尖颤抖,画面里的场景突然扭曲——绣坊里的绣娘抱着一堆绣品,对白衣人说“这些莲花绣好了,送你好不好?”。白衣人站在门口,不敢进门,只敢伸手接过绣品,指尖刚碰到绣布,绣娘就突然捂住头,脸色苍白。
“她开始说胡话,说‘莲花怎么变成蛇了’,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人’。”白渊的声音带着哽咽,画面里的白衣人瞬间消失,只留下绣娘抱着绣品,茫然地站在原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躲在巷子里,看着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她就把所有莲花绣品烧了,再也不绣了——她忘了我,忘了梦里的白衣人,忘了为什么喜欢莲花。”
林水程的眼泪掉在残片上,残片的灼意突然消失,梵文的释义里,突然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小字:“魂识沾染妖力,先忘执念,再忘羁绊,终忘本身。”——这是记忆错乱的完整过程,先忘了对他的执念,再忘了两人的羁绊,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可能忘记。
“我试过压制妖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白渊收起银光,指尖捏着那片残片,指腹反复蹭过凌云留下的指痕,“凌云的第七世转世,是个郎中,在镇上开了家药铺。我装作求医的病人,每次只待半炷香,尽量不用妖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以为只要妖力弱,就能延长时间。结果他还是记起了我——他说‘每次见你,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那次我们待了西十五刻,他突然咳血,说‘心口疼得厉害’。”
林水程猛地攥紧白渊的手腕,指尖传来对方脉搏的剧烈跳动——那是白渊想起往事时的恐惧,是怕林水程也像那个郎中一样,咳血、疼痛,最后走向死亡。“你立刻离开他了,对不对?”
“嗯。”白渊的声音很轻,“我用妖力抹去了他对我的记忆,看着他从药铺里把我的药方烧了,看着他娶了药铺对面的姑娘,看着他生儿育女——他活得很好,只是偶尔会对着空药罐发呆,说‘总觉得该给什么人抓药’。”
残片从白渊的指尖滑落,林水程伸手接住,残片上的梵文突然亮起,映出“爱上”的判定标准:“非情动于色,乃魂动于根——转世者魂魄中,凌云残魂因白渊而苏醒,生‘非他不可’之念,即为‘爱上’,触发死亡罚则。”
“不是喜欢,是‘非他不可’……”林水程喃喃重复着,心脏像被残片的边缘划破——千年前凌云对他是“非他不可”,现在他对眼前的白渊,也是一样的念头,不管是想一起找解法,还是想好好待一会儿,都是“非他不可”。
“我找了千年的漏洞。”白渊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水程手里的残片,两人的指尖同时传来暖意——是佛子魂与妖力的交融,让残片的天道威压弱了些,“我试过让转世者恨我,以为恨就能抵消爱,结果他因为恨得太深,魂魄动荡,差点提前轮回;我试过离转世者远远的,只在暗中守护,结果他因为没有我的庇护,被妖物所伤,差点死掉。”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我甚至试过找到当年佛祖的弟子,求他们网开一面,结果他们说‘规则既定,天道难违’。我以为这千年,我总能找到一点缝隙,结果……”
“结果你遇到了我,对不对?”林水程打断他,指尖捏着残片,将它贴在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是佛子魂最浓郁的地方,“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规则,我知道危险,我还想和你一起找解法。白渊,你有没有想过,漏洞可能不是‘避开规则’,而是‘利用规则’?”
白渊猛地抬头,银发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千年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光:“利用规则?”
“嗯。”林水程的指尖划过残片上“非他不可”西个字,“规则说‘转世者生非他不可之念即为爱上’,那如果这个‘念’不是‘爱’,是‘共犯’呢?”他看着白渊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不是爱人,是‘共犯’,一起犯‘逆天改命’的罪,一起找破解规则的方法——这样的‘非他不可’,算不算漏洞?”
白渊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看着林水程眼底的光芒,看着他手里的残片,看着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那里的银光突然变得明亮,像两团火焰缠绕在一起。这个想法他从未想过,千年来他只想着避开“爱”,却没想过,或许“共同的执念”能绕过“爱的判定”。
“我试过……和凌云做知己。”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千年前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报恩寺的禅房里,凌云拿着同样的残片,对他说“佛妖殊途,那我们做知己好不好?”,当时他以为可行,结果凌云还是动了心,还是触发了规则的预警。
“不一样的。”林水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骨,那里还留着千年前被天雷灼伤的淡痕,“千年前你们是‘想在一起’,现在我们是‘想一起活下去’。前者是爱,后者是……是我们两个人的命绑在一起,缺一不可。”
结界内的银光突然剧烈波动,诅咒的反噬毫无预兆地袭来。林水程的眼前发黑,头痛得像要炸开,却死死攥着白渊的手,没松开;白渊的妖力瞬间失控,掌心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珠滴在残片上,残片的梵文突然变亮,浮现出一行新的释义:“魂念同源,可暂避天道窥探——若两魂为同一执念,规则判定可延缓。”
“你看!”林水程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激动,“真的有漏洞!只要我们的执念是一样的,是‘一起活下去’,规则就会延缓判定!”
白渊立刻用妖力稳住结界,将林水程扶到松树下的石凳上,从袖袋里掏出护魂丹,塞进他嘴里:“别激动,反噬会更厉害。”他的指尖轻轻揉着林水程的太阳穴,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这个漏洞我需要验证,不能冒然试——万一判断错了,你会……”
“我知道。”林水程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虽然微弱,却很坚定,“我们可以慢慢验证,比如这次找上古神器碎片,我们就以‘找碎片’为执念,不想别的,看看会不会触发规则。”
白渊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看着他胸口跳动的心脏,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那里的银光还在闪烁,是执念与羁绊交织的光芒。千年来他从未敢抱有希望,从未敢相信规则有漏洞,可现在,看着林水程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千年,他终于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好。”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从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铃,铃身上刻着蛇纹和莲花纹,是千年前凌云送给她的,“这个银铃能感应我的妖力,也能感应你的佛子魂。如果我们分开时,你遇到危险,或者规则反噬加剧,就摇铃,我会立刻出现。”
林水程接过银铃,指尖碰了碰铃身,银铃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结界内的银光随之荡漾——像千年前在报恩寺,凌云摇着同样的银铃,对他说“这样你就能找到我了”。
“我们约定,每次见面不超过一炷香,除非在结界里。”白渊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铃,“我负责找上古神器碎片的线索,你负责查现代的资料,比如古籍里提到的‘天机遮蔽之物’,我们用银铃传递消息,尽量不见面——等验证了漏洞可行,我们再……”
“再一起待够一炷香,好不好?”林水程打断他,眼底带着期待的笑意——他想要的不多,只是能和白渊好好待一会儿,不用怕头痛,不用怕忘记,不用怕死亡。
白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林水程眼底的笑意,看着银铃上交织的蛇纹和莲花纹,看着结界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千年来的孤独和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义。他轻轻点头:“好,等验证了漏洞,我们一起待够一炷香,喝你煮的莲子羹,看你画的画。”
结界内的银光突然变得柔和,像被阳光融化的雪。残片从林水程的手里滑落,落在石桌上,梵文的释义渐渐淡去,只留下凌云和白渊的指痕,重叠在一起,像跨越千年的牵手。
林水程把银铃系在手腕上,银铃贴着皮肤,传来淡淡的暖意——是白渊的妖力,是他的承诺,是两人共同的希望。他看着白渊,看着他银发上的银光,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突然觉得,哪怕规则再残酷,哪怕前路再凶险,只要他们一起,只要他们抱着同一个执念,就一定能找到那扇名为“漏洞”的门,推开它,走向能好好相守的未来。
白渊看着他手腕上的银铃,看着他眼底的光芒,突然伸手,轻轻抱了抱他——这次的拥抱比上次更坚定,却依旧克制,只敢用手臂虚虚地环着他的后背,怕触发更强烈的反噬。“该走了,结界维持不了太久。”
林水程点点头,松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把一片松针塞进他的手里——是从结界内的松树上摘下的,还带着银光,“拿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我也会想你,每天都会想。”
白渊握紧松针,指尖传来松针的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他看着林水程的背影消失在结界外,看着他手腕上的银铃闪着微光,突然觉得,这千年的等待,或许真的快到尽头了。
结界内的银光渐渐散去,石桌上的残片和紫檀木匣子静静躺着,松针香还在空气中弥漫。白渊站在松树下,手里攥着那片松针,看着林水程消失的方向,眼底的绝望被希望取代——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寻找,终于有了一个能和他一起对抗规则的“共犯”,终于有了敢相信漏洞存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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