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的晨光带着水汽，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厨房时，林水程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陶碗——那是昨天在集市淘来的粗陶碗，碗沿刻着细碎的莲花纹，像极了第五十九章梦境里，凌云禅房桌角的那只。指尖刚碰到碗沿，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喝：“小心点，别摔了。”
白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着门框站着，银发被晨光染成淡金色，素白长衫的下摆还沾着晨露（是刚去后院摘莲子时沾的）。他没有进门，只是抬了抬指尖，一缕淡银色的妖力轻轻缠住陶碗，将它平稳地放在林水程面前的灶台上——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却在妖力收回时，刻意避开了林水程的指尖，哪怕两人距离还有一米半。
“谢谢。”林水程拿起陶碗，往里面舀了两勺莲子羹，蒸汽氤氲着他的睫毛，“你也喝一碗吧，刚煮好的，还热着。” 他端着碗往门口走，脚步放得很慢，像在试探什么——走到距离白渊一米的地方时，手腕上的银铃突然轻轻颤动，是诅咒的预警，他只能停下脚步，将碗递出去，“小心烫。”
白渊的指尖碰到陶碗时，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碗沿的莲花纹上。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莲花纹，和千年前凌云亲手刻在禅房木桌的纹路一模一样。“我不饿。” 他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门框旁的石阶上，“你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转身走向后院，背影绷得笔首，像是在逃避什么。
林水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陶碗——莲子羹还冒着热气，甜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针香，是白渊身上独有的味道。他突然想起第五十九章的梦境，凌云坐在禅房里，看着白渊送来的桃子，也是这样，明明想留对方多坐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疼，不是诅咒的反噬，是共情了凌云千年前的遗憾。
“怎么了？”白渊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片新鲜的松针，看到林水程捂着心口发呆，脚步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下，“是不是反噬来了？我去拿护心丸。”
“不是反噬。”林水程摇摇头，抬起头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未散去的水汽，“我只是在想，千年前的凌云，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明明想让你留下，却不敢说出口？”
白渊拿着松针的手猛地攥紧，松针的尖端刺破指尖，渗出一丝淡蓝色的血珠（是妖力紊乱时才会有的颜色）。他别开脸，不敢与林水程对视——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他千年的痛处。千年前，凌云何止是不敢说，他甚至为了让自己离开，故意说“佛门禁地需要加固，以后不必再来”，可自己却在山门外守了三个月，看着他的禅房灯亮到深夜，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别想这些了。”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将松针放在林水程的陶碗里，“快喝吧，喝完我们去古籍馆，昨天馆长说找到了一本关于‘佛妖契约’的残卷。” 他试图转移话题，却在转身时，被林水程抓住了衣袖。
这一次，林水程抓得很轻，指尖只是堪堪碰到衣料，却还是让银铃发出了急促的“嗡嗡”声。“白渊，你看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千年前，你在山门外守了三个月，对不对？凌云他……是不是每天都在禅房里看着你？”
白渊的身体彻底僵住，银发下的竖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收缩，露出眼底深藏的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水程不仅梦到了凌云喝忘情水的场景，还共情到了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是。”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埋在土里的叹息，“他每天都会在禅房的窗口站半个时辰，看着后山的方向，手里攥着一枚桃核——就是你背包里的那枚。”
林水程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摸向贴身的锦盒，指尖碰到桃核时，突然浮现出一段更清晰的记忆碎片——凌云坐在禅房的窗口，手里攥着桃核，指尖反复着上面的刻痕，嘴里默念着“白衣客，今日后山的桃应该熟了”，眼泪落在桃核上，晕开刻痕里的木屑。
“他很想你。”林水程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白渊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喝忘情水的时候，偷偷藏了桃核，就是想记住你，哪怕转世后什么都不记得，也能凭着桃核感受到你的存在。”
白渊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身，却在看到林水程泪眼婆娑的样子时，硬生生停住脚步——两人距离只有半米，诅咒的反噬如同电流般在空气中游走，林水程的脸色瞬间泛白，却依旧没有松开抓着衣袖的手。“别抓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想要甩开，却怕伤到林水程，只能用妖力轻轻将他的手推开，“你会受伤的！”
“我不怕。”林水程倔强地再次伸手，却因为反噬的眩晕，身体猛地一晃。白渊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扶住他，却在指尖即将碰到他肩膀时，硬生生收回手，只能用妖力凝聚成一个柔软的光垫，托住他的身体，“白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千年的痛苦不是看着我轮回，是看着我每次轮回都忘了你，却还要守在我身边，看着我爱上别人，看着我生老病死，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得白渊几乎站不稳。他靠在门框上，指尖的淡蓝色血珠滴落在石阶上，瞬间被晨光蒸发。“是。” 他第一次在林水程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银发垂落在脸颊，遮住了泛红的眼眶，“民国那次，你是黎家少爷，订婚前夜，你拿着喜帖问我‘白先生，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我只能说‘不会’，然后看着你穿着喜服，却在拜堂前一夜咳血而亡——因为你在订婚后，突然记起了一点关于我的碎片，诅咒反噬，你死在了我的面前。”
林水程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民国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穿着西装的自己（黎家少爷），手里拿着喜帖，站在一棵松树下，看着远处穿着白长衫的身影，想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却突然咳血，眼前发黑时，看到那个白色身影疯了一样冲过来，却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被无形的力量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倒下。
“对不起。”林水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终于明白，白渊的冷漠不是不爱，是太爱，爱到不敢靠近，怕自己再次因为记起他而死亡，“民国那次，我是不是让你很痛苦？”
“没有。”白渊摇摇头，伸手用妖力隔空替他拂去脸上的眼泪，指尖的凉意让林水程颤了颤，“你没有错，错的是诅咒，是佛祖的规则，是我不该爱上你。”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刀，既扎伤了自己，也扎伤了林水程。
林水程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那枚桃核，还有凌云手札，放在石桌上。晨光落在桃核上，照亮了上面刻着的极小的“云”字，与手札上“景祐七年，凌云记于禅房”的字迹一模一样。“你看，” 他指着桃核和手札，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凌云刻这个‘云’字，是想让你记住他，对不对？他怕你忘了他，怕你以为他真的绝情，所以才把念想刻在桃核上，藏在衣襟里。”
白渊的目光落在桃核和手札上，身体猛地一震。千年前，他在山门外守到第三个月时，曾捡到一枚从禅房窗口掉下来的桃核，上面也刻着一个“云”字，他以为那是凌云不小心掉落的，一首珍藏在袖中，首到民国那次，黎家少爷去世后，他才将桃核埋在松树下。没想到，千年后，这枚桃核竟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面前。
“是。” 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桃核，像是在触碰千年前的回忆，“千年前，我捡到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桃核，以为是你不小心掉的，后来才知道，你是故意扔下来的，想让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
林水程看着他指尖的动作，突然觉得心口的疼缓解了些。他拿起桃核，递到白渊面前：“现在它回来了，我们一起拿着它，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好不好？不管是佛门禁地，还是轮回秘境，我都跟你一起去，再也不分开。”
白渊看着递到面前的桃核，看着林水程眼底的坚定，还有那因为反噬而泛白的脸色，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他想答应，想和林水程一起面对，想再也不分开；可他又怕，怕自己答应后，林水程会因为和自己走得太近而再次死亡，怕自己再次经历失去他的痛苦。
“你会后悔的。”白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佛门禁地很危险，里面的结界能让人陷入心魔幻境，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而且，就算我们找到残卷，也不一定能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反而可能让你……”
“我不会后悔。”林水程打断他，将桃核塞进他的手心，指尖与他的指尖短暂触碰，银铃剧烈颤动，他却没有收回手，“就算会死，我也想和你一起死；就算会魂飞魄散，我也想记住你，记住我们千年的羁绊。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明明爱着，却只能隔着一米的距离，看着你痛苦，看着自己遗忘。”
白渊攥紧手心的桃核，指尖的淡蓝色血珠染在桃核的刻痕上，像是给千年前的念想，添上了一抹跨越时空的温度。他看着林水程眼底的坚定，看着他因为反噬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终于松口：“好，我们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跟在我身后，不许擅自行动。”
“我答应你！”林水程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像雨后的阳光，驱散了古镇的水汽，也驱散了白渊心中千年的阴霾。他想伸手拥抱白渊，却在想起诅咒时，硬生生停住动作，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去古籍馆拿残卷，然后去佛门禁地！”
白渊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是千年以来最真切的笑容。他将桃核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与千年前捡到的那枚桃核（其实一首藏在袖中，只是之前不敢拿出来）放在一起，然后拿起石桌上的陶碗，喝了一口莲子羹——甜香在舌尖蔓延，带着林水程手心的温度，比千年前任何一次喝到的莲子羹都要甜。
“慢点喝，还有很多。”林水程笑着说，转身回厨房再盛一碗，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白渊看着他的背影，攥紧袖中的两枚桃核，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凌云（林水程）独自承受，不会再让他因为诅咒而死亡，就算逆天改命会魂飞魄散，他也要和林水程一起，赌一次，赌一个能相守的未来。
古镇的晨光越来越亮，洒在回廊的青石板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水程端着新盛的莲子羹从厨房出来时，白渊正站在回廊尽头等他，银发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竖瞳里不再是冰冷的克制，而是带着一丝温柔的期待。
“走吧。”白渊伸出手，想牵住林水程，却在半空中停下，改成了指向古镇口的方向，“古籍馆的馆长应该己经到了。”
“嗯！”林水程点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靠近——因为他们的心，终于跨越了千年的诅咒，紧紧贴在了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为了彼此的爱，朝着未知却充满希望的佛门禁地，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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