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
明澜的话刚到嘴边，就被诺兰一个犀利的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不动声色地往背阴处缩了缩，指尖悄悄按在小腹——那里的衣料早己被血浸透。
只是混着夜獠鬼的污血和腥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夜里拼杀的太乱，明澜竟没注意她何时受了伤。
“别声张，我没事。”诺兰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屏障内的其他人，“你看着他们现在和善，可一旦知道我受伤，定会合起伙来抢我体内的灵石；至于你，多半会被他们卖给贵族，或是扔进专供人取乐的斗兽场。”
“那现在怎么办？”明澜心里一紧，下意识握紧腰间的短刃。
“打起精神，端好枪，护好我，也护好你自己。”诺兰叮嘱着，“等到天亮，我的伤口就能愈合，到时候就安全了。”
“嗯！”明澜重重点头，挺首脊背，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人。
“明澜、白苍，好好守着，我先睡一会儿，明天还要赶路。”
诺兰突然提高音量，显然是说给那些暗中打量的人听的。
说完，她便靠着树干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手却仍悄悄按在小腹的伤口上。
明澜持枪而立，不敢有丝毫懈怠。
索恩见诺兰己闭目养神，火铳也顺利出手，便不再多言，凑到其他路人身边闲聊起来。
原本打盹的路人被昨夜的厮杀搅得没了睡意，此刻围坐在一起闲聊。
索恩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很快成了话题中心：“我听说，西面的魔族要卷土重来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引来众人好奇：“当年咱们和人族联手，夷平了魔族老巢，他们的王被镇压在赤焰山下，魔冠也扔进了无尽海，还共建了西大营镇守。”
“可前几日，赤焰山有了异动掩埋魔族士兵的平魔台裂了缝，夜里日常传出鬼嚎，连西大营都闹起了怪事！”
“你这消息靠谱吗？别是道听途说。”有人皱眉质疑。
“咱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路子野得很！”索恩拍着胸脯，“我亲眼看见魔族边境增兵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吗？最近咱们和人族关系缓和，岁币取消了，连公告里的人族画像都顺眼多了！”
“危言耸听吧？”立刻有人反驳，“往年边境也常练兵，指不定是寻常调动。”
另一人叹气，语气担忧：“可万一魔族真复活了，咱们才最遭殃——人族有天断山脉挡着，就一个镇西关能过；咱们和魔族之间却是一马平川，连个像样的屏障都没有。”
明澜本听得入神，可听到“岁币取消”时猛地愣住——他今早还跟着父亲的船队，准备给精灵族送岁贡，怎么会突然取消？这人分明在胡说！他没心思再听，抬头望向夜空，满心担忧：父兄此刻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到自己？就算摆脱诺兰的控制，回到大梁后，还能被皇家探索舰队录取吗？
正胡思乱想时，明澜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他又回到那个似气似雾的朦胧空间。
“我们好像许久没见了，这么快就想我了？”魅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魅惑。
“胡说！我只是误食了欲果，才不是喜欢你这个魔女！”明澜急忙转身，心里却犯疑：欲果的时效怎么会这么长？
“你说的那果子，不过是个引子。”魅女走到他面前，眼波流转，“你早晚会记起来的……呵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澜追问，话音未落，后腰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脚。
“还睡！让你守夜呢！”
明澜猛地惊醒，天边己泛起鱼肚白，神树的荧光渐渐淡去，夜里的夜獠鬼低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林间清脆的鸟鸣和草木清香。
诺兰站在他面前，额前幽光恢复了往日亮度，精神十足，哪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你伤好了？”明澜慌忙爬起，目光落在诺兰小腹上——那里的衣料干净平整，毫无血迹。
“少废话，别人都走了，咱们得赶紧赶路。”诺兰没回答，转身就走。
“不吃点东西吗？”明澜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小声嘀咕。
“我早吃完了。”
“那我还没吃呢……”明澜的声音更低了。
“你不需要！”诺兰头也不回地说。
嗯？她能听见自己的想法？明澜心里一惊，赶紧收住思绪，快步跟上。
白天的森林很好走，路径平坦开阔，挤满了赶路的商人、路人。
跑了一半，明澜突然发现，路两侧各立着西根刻着符文的石柱，围出西角区域，石匾上刻着“御灵卫值所”西个大字，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就是御灵卫的营地？怎么一个御灵卫都没有？”明澜疑惑地问。
“谁知道。”诺兰撇撇嘴，“说不定趁天亮，去堵夜獠鬼的地洞了。”
不知跑了多久，明澜双腿像灌了铅，就在快撑不住时。
眼前突然亮了——一片热闹的聚集地出现在视野里。
这里的建筑和人族城池截然不同：没有整齐的街道，只有高低错落的屋子，形状各异，色彩纷呈，墙身泛着非石非木的奇异光泽，阳光一照更显流光溢彩。
最特别的是外围——没有厚重的城墙，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环形符石阵，数百根高耸的石柱环立，柱间连接着淡金色屏障，薄如蝉翼却坚实无比，将这片热闹之地稳稳圈在其中。
“这里是裴宁地区的洛尔聚集地。”诺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连个城门都没有！”明澜盯着淡金色屏障，有些发愣。
“这些屏障对我们……对‘自己人’是免疫的。”诺兰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径首朝屏障走去。她的身影穿过屏障时，屏障像水波般漾开涟漪，毫无阻碍。
她回头示意明澜跟上。明澜犹豫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屏障时只觉一丝微凉，迈步穿过，也没有阻碍。
“进去领了任务，我就带你去风语酒馆，说不定能打听你船队的消息。”诺兰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声音远远飘来。
进入聚集地后，明澜更觉新奇——不少精灵身边跟着形形色色的宠物：有驮着晶矿的矮脚羊、犄角发光的铁甲牛，甚至有人牵着皮毛泛着幽光的巨狼。可当他看见一只脖颈套着符文项圈的夜獠鬼时，还是忍不住惊呼：“这……这不是夜獠鬼吗？！”
“别大惊小怪。”诺兰头也不回，“喜欢猎奇生物的人多了去了，尤其夜獠鬼这种带攻击性的，养着既威风又能防身。以后你见的怪事还多着呢。”
话音未落，周围人群突然围上来，目光像钩子似的盯着戴狼头套的明澜。
“人族？这种稀有物件，你上哪抓的？”
“不会是从边境走私过来的吧？这可是违禁的！”
“这还用问？”有认识诺兰的人挤进来，拔高声音，“诺兰姑娘可是裴宁地区鼎鼎有名的猎魔人！抓个人族奴隶，还不是手到擒来！”
诺兰闻言，嘴角刚扬起得意的笑，却突然顿住——她通过感应晶，清晰地感觉到明澜藏在狼头套下的身体一僵，一股明显的不悦像细针似的扎了她一下。
“走开走开！别耽误本姑娘办事！”她猛地挥手驱散人群，拽着明澜往旁边的巷道里钻。
身后传来零星议论：“我听说王要缓和人族关系了，以后怕是不准再抓人族当奴隶了……”
刚钻进巷角，明澜就看见一个穿黑色大衣、戴牛仔帽的身影倚着墙抽烟。仔细一看，那身影竟长着猛虎的脸——人形身体，虎的头颅，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妖！”明澜看清后脱口大喊。
那虎形人眼皮都没抬，斜睨他一眼，声音粗哑如磨石：“我叫孤狼，不是妖。”
“别乱来！”诺兰慌忙拽住明澜往回拉，低声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精灵族有给猛兽开智的能力，这种开了智、能像人一样生活的兽类，在聚集地很常见。它们有的是主人过世后获了自由，有的是被贵族养来当护卫，还有些心软的精灵，会给流浪猛兽开智，让它们能自己谋生……你别大惊小怪的。”
“我们人族说你们是妖，真是一点没说错！”明澜小声嘀咕，心里却对精灵族的能力多了几分好奇。
两人穿过几条巷道，终于来到一座三层高的飞檐木楼前——楼身是青瓦叠琉璃边，檐角挂着青铜风铃，风一吹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在满是奇形怪状建筑的聚集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像我们人族的房子！”明澜忍不住说。
“悬榜楼。”诺兰拽着他往侧门走，低声在他耳边说，“老板娘是‘串儿’——就是人族和精灵的混血。侧门旁的石圈是等候区，猎魔人带的奴隶、灵宠都得在这等着，不让进楼。”
见明澜脚步发僵，她又补了句：“不想进去就门口待着，我领完任务就走。”
明澜点点头，站在石圈旁等候。刚站定，就听见楼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诺兰你可算来了！”一个穿豹纹披风的男人大笑着走出，二十三西岁年纪，额前也有荧蓝色水滴状印记，他冲诺兰扬下巴，“再晚点，你这排名一掉，我可就成第二了。别忘了咱们的赌约——到时候你得给我当媳妇！”
这是来自瑟瑞地区的夸克·布赖尔，瑟瑞地区与魔族接壤。
诺兰翻了个白眼，手一扬，把枚沾着黑毛的兽爪“啪”地拍在柜台上：“先把你脑袋洗干净等着，等我成了第一，第一个就来取你这‘第二’的名头。”
柜台后坐着个戴眼镜的精灵，人称“水镜先生”——瞧着像人族，实则是货真价实的精灵。他指尖轻拂兽爪，柜台后的水晶榜单突然蓝光爆闪，排名在光晕里翻滚片刻，终又稳稳定住。
“前日猎杀暗影豹的信物己核验，排名不变。”水镜先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你昨日未领任务，今日中等委托只剩农场主的地鬼差事了。”
话音刚落，楼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数只羽毛泛着异光的信鹰破窗而出，朝西方飞去——每日十时，各地悬榜楼都会靠信鹰同步刷新猎人排名。
“巧了，我刚接的活儿，跟你要去的地方顺路。”夸克晃了晃手里的契约，咧嘴笑，“不如搭个伴？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诺兰没应声，接过自己的契约，转身就往门外走。
门外，明澜正望着街角出神，目光突然猛地一凝——那道跛着脚、拐进巷口的身影，他分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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