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再次变成了一个无声的囚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令人窒息。
温念蜷缩在床角,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如同困兽绝望的哀鸣。
傅沉舟离开了,但他留下的那句话,那个名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撕扯着她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
周工程师……车祸……盘山公路……
那些被她用尽全力埋葬、用麻木和顺从层层封印的血色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恶鬼,咆哮着从深渊底部翻涌而上,瞬间将她拖回三年前那个冰冷刺骨、弥漫着汽油和血腥味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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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滂沱,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噪音。盘山公路像一条湿滑的黑色巨蟒,在车灯照射下蜿蜒向前,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指节泛白。身边的男人——傅沉舟,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模糊。车厢里弥漫着低气压,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极其不愉快的谈话,关于那个并购案,关于那些“不识时务”的阻挠者。他的语气冰冷而不耐烦,带着她熟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突然!
前方弯道处,毫无预兆地冲出一辆失控般左右摇摆的旧轿车!
刺眼的远光灯猛地照亮雨幕,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温念失声惊叫!
傅沉舟猛地踩下刹车,同时急打方向盘!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失控地甩尾,巨大的离心力几乎要将她甩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片混乱的瞬间——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在那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交错而过的刹那——
温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那辆失控轿车的驾驶座上,那个满脸惊惶、奋力试图控制方向盘的男人……正是白天还在傅氏总部据理力争、不肯妥协的周工程师!
而更让她血液冻结的是——
就在两车即将擦身而过的最后一刻,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傅沉舟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非但没有全力避让,反而……极其细微地、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朝着某个方向……动了一下?!
紧接着——
“砰!!!”
巨大的撞击声猛地响起!伴随着金属扭曲撕裂的可怕噪音!
那辆旧轿车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推了一把,彻底失去控制,狠狠撞断了路边本就老旧的防护栏,翻滚着、带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坠入了漆黑的悬崖之下!
几秒后,悬崖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并不剧烈、却让人心胆俱裂的爆炸声,火光隐约一闪,随即被更大的雨幕和黑暗吞噬。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雨刮器徒劳刮动玻璃的单调声响,和她自己因为极度惊恐而几乎停止的心跳声。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傅沉舟。
他的侧脸依旧冷硬,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影。他甚至没有立刻下车查看,只是缓缓将车停稳,然后,极其冷静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对着电话那头吩咐:“……盘山公路,17公里处,发生严重车祸,车辆坠崖。立刻派人来处理,封锁消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该出现的报道。”
然后,他挂了电话,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后怕,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刚才,”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千斤重压,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你什么也没看见。明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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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回忆的终点,是温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尖叫!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瞳孔涣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挣扎醒来!
那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傅沉舟那双冰冷警告的眼睛,那坠入深渊的爆炸火光……一切都清晰得如同昨日,带着血腥和汽油的味道,狠狠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
那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那场车祸……和傅沉舟有关!他那个细微的动作……他事后冷静到冷酷的处理……
一个可怕的、她三年来甚至不敢让自己去细想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那场车祸,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而傅沉舟,他知道她看到了!所以他用那种方式警告她,囚禁她,用温念和恐惧让她保持沉默!
所以这三年来,她活得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顺从地扮演着傅太太的角色,不敢有丝毫违逆,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他,更是因为……那个夜晚的秘密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她的头顶!
而现在……J是周工程师的儿子!他是来复仇的!
傅沉舟查到了这一切!他知道了她知道!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抱住剧烈疼痛的头,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
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
傅沉舟绝不会放过她。他一定会用最彻底的方式,让她永远闭上嘴。
孩子……她的孩子……
就在她被这灭顶的恐惧吞噬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傅沉舟。
是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女医生,端着一杯水和几片药走了进来。
“傅太太,您情绪太激动了,这对胎儿非常不利。”医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傅先生吩咐,请您服下这些药,好好休息。”
托盘里,除了熟悉的营养剂,还有两片白色的、她从未见过的药片。
温念的瞳孔猛地一缩!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
又来了!新的药片!
这一次是什么?让她永远沉睡的药?还是让她失去记忆的药?!
“不……我不吃……”她惊恐地向后缩去,声音嘶哑破碎,“拿走……我不要吃……”
医生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朝门外使了个眼色。
两名身材高大的女护士立刻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站到床边,虽然没有动手,但那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温念。
“傅太太,请您配合。”医生的声音冷了几分,“这是为了您和胎儿的健康着想。傅先生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必要的……意外。”
“意外”两个字,被她刻意加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温念看着那两片白色的药片,仿佛看到了死亡的请柬。她拼命摇头,泪水汹涌而出:“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能吃……”
医生失去了耐心。她对护士点了点头。
两名护士立刻上前,一人按住温念挣扎的身体,另一人则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不——!放开我!!”温念绝望地哭喊挣扎,如同掉入陷阱的幼兽,却根本无法抗衡那冰冷的力量!
医生面无表情地将那两片白色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拿起水杯,强行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药片的苦涩味道涌入喉咙,温念被呛得剧烈咳嗽,但大部分药液还是被灌了进去。
护士松开了手。
温念在床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无声的、绝望的流泪。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里翻江倒海,但那冰冷的、代表着他绝对掌控的药物,己经滑入了她的身体。
他会怎么处置她?像处理掉那个周工程师一样,处理掉她吗?
医生和护士完成了任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落锁。
房间里只剩下温念一个人,和被药物逐渐带来的、无法抗拒的沉重困意。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飘浮起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看到了楼下某个阴暗的角落。
看到了J那双充满仇恨和痛苦的眼睛。
也看到了傅沉舟那双冰冷深邃、掌控一切的眸子。
而她,带着那个可怕的、血色的秘密,和腹中悄然生长的生命,被困在这记忆和现实的囚笼中央,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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