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的力量如同黑色的潮水，不容抗拒地将温念拖入意识的深渊。挣扎、恐惧、那些血色的记忆碎片……一切都被厚重的迷雾吞噬，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昏沉。
她仿佛漂浮在虚无之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开始从胃部翻涌而上，恶心，头晕，还有一种奇怪的、口干舌燥的灼烧感，强行将她从昏沉中拉扯出来。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天花板上柔和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胃里一阵阵地抽搐着想吐。
“呃……”她发出痛苦的呻吟，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揉额角，却发现手臂虚软得抬不起来。
这不是往常服用镇静剂后的感觉。那种药只会让她沉睡，醒来后更多的是昏沉和无力。而现在这种强烈的肠胃不适和奇怪的燥渴……
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两片白色的药！
他们给她吃了什么？！
恐慌瞬间驱散了不少昏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傅太太，您醒了？”保姆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连忙上前扶住她，“您感觉怎么样？医生吩咐您醒了之后要少量多次地喝水。”
一杯温水递到了嘴边。
温念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流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但胃里的恶心感依旧强烈。
“那药……”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抓住保姆的手腕，眼神惊恐，“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保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疏离：“只是帮助您安神静养的药物。您身体虚弱，情绪波动对胎儿不好。”
又是这套说辞！但身体强烈的异常反应明确地告诉她，绝不仅仅是“安神”那么简单！
温念的心不断下坠，冰寒刺骨。傅沉舟己经开始动手了吗？用这种缓慢的、不易察觉的方式，处理掉她这个潜在的威胁？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
傅沉舟走了进来。他己经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像是要外出参加重要会议，神情冷峻，目光锐利，似乎己经完全从昨晚的审问中抽离，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
他的视线落在温念苍白虚弱、带着惊惶的脸上，又扫过她紧紧攥着水杯、指节发白的手，最后对保姆淡淡吩咐：“出去。”
保姆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念下意识地抱紧被子，向后退缩，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
傅沉舟走到床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在她因药物反应而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
“看来药效开始了。”他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放心，只是些调节内分泌和神经系统的药物，剂量很安全，不会影响胎儿发育。”
他的语气越平静，温念就越感到恐惧。他承认了！他真的在给她下药！
“为……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为什么？”傅沉舟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冰冷而残酷，“为了让你的情绪更‘稳定’，为了让你能更‘安心’地养胎，为了……”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锁住她惊恐的眼睛。
“……让你能更好地‘回忆’起一些，可能被遗忘的细节。”
温念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果然是为了那个秘密！他要撬开她的嘴！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徒劳地否认，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你会想起来的。”傅沉舟首起身，语气笃定而冷漠，“在药物的帮助下，在足够‘安静’的环境里，人的记忆往往会变得格外清晰。”
他像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我给你时间。”他看了一眼腕表，仿佛在规划一个商业项目，“在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回来之前，好好‘休息’，好好‘回忆’。”
“记住，温念，”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你的价值，取决于你的‘合作’程度。而那个J的命，也握在你的手里。”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卧室门再次合拢，落锁。
温念在床头，巨大的恐惧和药物带来的强烈不适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崩溃呕吐。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个需要用药剂和威胁来撬开保险柜的囚犯？一个用旧情人儿子性命来逼迫就范的筹码？
价值？合作？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紧勒着她的心脏。
她该怎么办？说出来？将那晚看到的、那个足以将傅沉舟拖入地狱的怀疑和盘托出？那她和孩子会立刻失去所有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不说？继续硬扛？J会因她而死，而傅沉舟显然有无数种方法，让她在药物的作用下“主动”开口，甚至“制造”出他想要的记忆！
进退都是死路！
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滚，她猛地扑到床边，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生理性的泪水。
……
别墅地下密室。
J被冰冷的铁链锁在墙上，勉强支撑着身体。失血、伤痛和连日的折磨让他虚弱到了极点，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从未熄灭。
铁门打开，傅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冷漠地扫过J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开始服药了。”傅沉舟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效果似乎不错。记忆总是需要一些……适当的刺激才能清晰。”
J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要扑过去，铁链哗啦作响：“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怀着孩子！”
“正是因为怀着孩子，才更需要‘稳定’。”傅沉舟语气平淡，“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和嘲弄。
“你父亲如果知道，他的儿子不仅复仇失败，还成了逼迫他想要保护的证人就范的筹码，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J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底瞬间布满血丝，疯狂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傅沉舟！你不得好死！”
“我的结局如何，不劳费心。”傅沉舟丝毫不为所动，“倒是你，或许该想想，等她‘回忆’起所有细节，证实了某些猜想之后，你还有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J部分的疯狂，让他陷入了冰冷的僵滞和挣扎。他死死地盯着傅沉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傅沉舟欣赏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如同看着棋盘上一颗陷入死局的棋子。
“看好他。”他对身后的保镖吩咐，“别让他死了。很快，他就能派上用场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那如同困兽般压抑的咆哮和铁链的撞击声。
……
劳斯莱斯驶出别墅车库，汇入车流。
车内，傅沉舟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手机震动，他按下接听。
“傅总，三年前车祸案当晚，盘山公路进出口的监控录像原始数据恢复了一部分，虽然关键片段缺失严重，但技术部门发现了一个疑点——在车祸发生前大约十分钟，有一辆未登记在册的黑色摩托车驶入，车速很快，行车轨迹有些异常……但在车祸发生后，所有监控有一段短暂的、非正常的信号中断……”
傅沉舟猛地睁开眼，眼底锐光一闪。
摩托车？信号中断？
“继续查那辆摩托车的去向。还有，当时路段附近所有的手机信号基站记录，全部重新筛查，任何一个异常信号都不要放过！”
“是！”
挂了电话，傅沉舟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底风云汇聚，冰冷而深邃。
棋盘己经摆开。
棋子正在就位。
而现在，他需要去亲自确认一下，那位躲在幕后、至今还未露面的“棋手”，到底还想怎么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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